呢,“时巫人张修疗病,愈者雇以五斗米,号为五斗米师”,你敢说说张修什么下场吗?
于是小老道就死机了。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他的脸色从白转红,自红转青,最后定格在一种奇异的,泛着青灰色的异样红润中,突然就从那张吱吱作响,快要罢工的椅子上蹦了起来!
“帝姬如此早慧,真令老道刮目相看,”他咬牙切齿,“言足以饰非,声足以高天下……”
“我学过《史记》,”她说,“我可努力了。”
老道就破防了,彻底破防了,挥舞着两只手,愤怒地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好!你要这道观!我给你便是!我虽然无济于天下,却也无损于天下!你若是成了,功劳是你的!我们精思观不要你半分的功劳!”
后面的话有点不恭敬,而且老道破防时整个人很显然血压爆表了,嚷着嚷着就往后倒,几个道士慌慌张张给他抬下去了,于是那些话帝姬就没听清楚。
她转头问身边的人,“你们谁听清了?”
今天跟着混出来的王穿云就直
接复述了:“他说,‘若是砸了,你须记得,你们神霄派才是误天下的那个’。”
赵鹿鸣再转过头,看看几个宫女低着头像是不敢说,恍然大悟。
她们虽说是宫女,却也都占了灵应宫女道的职位,都是神霄派的一份子,这种话就说不出口。
“你们别看那位老人家不善言辞,又被我气得口不择言,”她说,“人家这话没说错啊。”
这群都知道神霄派道士什么德行的小妹子就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在家中时,也听说过些,”王穿云嘀咕,“论理也该整治那群道士一番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帝姬倒是不生气,她甚至很赞许,“等咱们回去后,叫李惟一来一趟。”
来一趟干啥?不言而喻。
有小宫女的脸色就白了,“将至岁末了啊。”
“怕什么,”她说,“他们天天都在过年。”
快要过年了,乡间货郎的腿脚就比往常更利落了,尤其今年,更不同凡响。
他们的筐比往年更沉,里面装的东西也比往年更多,因此想要卖光这些货物原本是个更加困难的事,尤其这筐里还有些是南郑城流行的小玩意儿L。
可能是从宫女那传出来的,手法新奇的络子,也可能是从禁军那传出来的,样式十分新颖漂亮的幞头。
络子很受乡下少女们的欢迎,这算是有理有据的,因为有些勤俭持家又很有心机的姑娘买回去,关上门后立刻小心拆解,没到俩时辰就将这种繁复的手法学了去,于是迅速在乡间铺开。
没钱买丝线,但染了色的棉线人家也能打出来,这货郎就必须服气。
但幞头也很受山民的欢迎,也出了不少跟风仿品——兴元府这地方,不与蜀中连,不与陕西连,因此很有些与世隔绝的味道,现在满村都是学汴京风尚的,这就吓人了!
当然,最穷苦的山民是戴不起幞头的,但今年也有许多人家过了一个踏实年,比如说王家沟的百余号山民,他们的十二郎回来啦,带回来许多外面的新鲜物!比如说那些个贝干、虾干、蛤喇干,闻着虽臭,可是只要几颗用水洗净,熬汤之后鲜得让人震惊!他们一辈子在山里,一辈子穷苦没见识,哪里喝过这些海物熬的汤?就有人边喝边哭,边哭边喝,喝完一碗睡醒了就说,怪道浑身不疼了,那许多年的老毛病全没啦!
那这就不是海物了,山民们说,寻常海物要是有这本事,海边住的岂不都是仙人了?必是灵应宫的法术,只要是帝姬看过一眼,摸过一把,甚至在灵应宫过过夜的,那都沾染仙气了!
于是有人用鸡蛋来换这些海物,有人用粮食换这些海物,不管哪种,他们欢欣喜悦地将一小袋海物带回去后,还可以在家里供一个帝姬的神位,在神牌前再供一把小鱼干。其中有的人家一夜过去,小鱼干还在,神牌也在;有的人家一夜过去,小鱼干不在了,神牌也倒了,上面可能还留了个爪印儿L。
这是不是帝姬元神出窍来享用了她的供奉,山民们各有各的看法,但王家沟最有权威的王十二郎不发表意见。
在兴元府里,针对道教话题最有权威性的李惟一也不发表意见。
像水车似的不停忙碌,从不停歇的帝姬停下来了,连尽忠和王十二的赏赐都没来得及发。
她从冷冰冰的精思观里回来,打了几个喷嚏后就病倒了,额头有点热,脸有点红,神志倒是很清醒,还嚷嚷着要继续办公,但被大家齐心合力按在了后殿里。
也说不清是让她的同门再过一个好年,还是让大家都过一个好年——因为就帝姬的架势来看,她要是不感冒发烧一下,她断然是不在乎过年这种事的。
炭火烧得热热的,屋子有甜丝丝的水果香气。
帝姬抱着被子在榻上小幅度翻滚几下,偶尔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