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混在了一起。
那山的黑暗中走出许多红色的人,悄无声息,围着他的车一圈圈地转,问他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问他害死他们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庇护他们妻儿老小都做不到?
他们的家业已经被抄没了,他们的家人永远背负着这份耻辱与痛苦——不错,这都是他们贪心,他们咎由自取,可先生是说过的,不论成败,有童帅为他们做主!
先生的冷汗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整个人颤抖得像是痉挛了一般。
忽然有火光扯住了他,将他扯回了生者的世界里。
“是知州府的信使么?”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说道,“在下灵应军虞侯王善,信使还请下车核查过文书身份。”
商人们的家业还在抄,连夜抄,抄得热火朝天。
差役们简直无法理解——那个被刺了面的贼配军也就罢了,一看就是个穷酸人,自有锱铢必较的习气——可那个女官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个相貌端丽的少女,搜起宅邸比李素还要仔细!房梁上也要搜一搜!瓦片下也要
摸一摸!那些桌子!那些卧榻!那些他们想都想不到,看都看不见的地方,她照旧能摸出一把把的金子,一粒粒的珍珠。
“论藏钱,”她说,“宫中哪个不比他们会藏!”
差役们就恍然并敬服了!
季兰将一粒粒的珍珠检查又擦拭干净,贴了个小封条后才递给身旁的小内侍,“立刻送去帝姬处,要是迟了,封条丢了,帝姬不管,我也要亲自逐了你!”
明珠熠熠生辉,触手尚温热。
帝姬看过之后,微笑着冲小内侍点点头。
“感念诸位高义,”她说,“灵应宫寒素,并无珍奇,这些不过是兴元府百姓的心意,望诸位切勿推辞。”
“帝姬尚未及笄,便有如胆识,又以百姓为念,知教好仁,无怪官家如此疼宠!”种家军的三哥就出来负责赞叹了一下,“但我们非为财货,而为解兴元府百姓困厄而来,若受此礼,恐不相当。”
她再三地强调,种家军就再四地推辞,最后推辞不过虽然收下,但又表示原本这些粮食是白送的,既然她赠了珍珠,就算用珍珠抵了就行。
旁边吃饭的李永奇脸色就是一白,孝顺儿子见了,赶紧悄悄说:“爹爹,不要紧,种家军家大业大,他们论他们的,帝姬还是得给你钱!”
穷酸鄜延军虞侯长吁了一口气,又将碗端了起来,刚想吃,转头忽然又很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
李世辅有点懵,对爹爹露出一个迷茫的微笑。
爹爹就又叹了一口气。
种家军不要钱,那是为什么而来呢?
看看他们推出来那个十五六岁,尚未订亲的指挥还不明白吗?
可他都看出来了,他这机灵儿子居然还没看出来吗?
不确定,再看看。
李世辅劝完爹,又溜回去同种十五郎说话了。
一群半大小子凑在一起总是有很多话聊的,尤其这里有几个看起来就很憨,丝毫没意识到彼此可能是竞争对手的,他们的友谊就暂时还能保持住。
说起来党项人不似宋人,对男女关系是没那么看重的。
就比如说,如果女方的身份地位太高,他儿子实在不能成,但又很受女方器重,还很能同女方的驸马搞好关系,那就……就不要名分混几年也倒不要紧。
忧郁大叔忽然被自己这个奇葩的想法呛到了!
不说帝姬想不想,就说种家世代将门也不能不要脸面!
况且帝姬清清白白,修道中人!必定一心一意都是官家的道果,怎么可能有这些心思!
帝姬清清白白,扫了种十五郎一眼,又扫了种家军一眼。
她就好像又站在德音族姬面前了。
得想个办法,她心想,给种十五郎留下来。
还好这憨憨不专心吃饭,和李世辅聊过天之后,时不时就瞟她一眼。
帝姬琢磨琢磨,觉得有戏,就柔声开腔了:
“种十五郎……”
种十五郎立刻蹦起来,抱拳,“小子在。”
差点掀翻了面前的杯盏,就有点慌张。
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今日还要多谢你。”
“小子只杀了几个贼,比不得哥哥们!”他大声说,“小子当不得谢!”
帝姬就沉默了一会儿,赶在哥哥们想替他开口前,决定打一个直球:
“我很想谢谢你,”她说,“你来兴元府,可有什么想要的?”
比如说想留下吗?留下一起修个道?跟同学们在一起?或者每天听一听帝姬的洗脑?
种十五郎想了一会儿,很期待地望着她,“兴元府都说帝姬是神仙下凡,符水是极灵验的,帝姬能赐一张仙符给我伯父么?一张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