噎了一下。 “……不记得。” 周沉璧哼笑出声,面带揶揄之色:“绿衣洲别苑那么点大,你都能迷路,这么大个山,也亏得我来了,否则你要转到何时去?”瞧她脸上几分羞恼,便又正经了神色,“先送你下山,放心,不在这一时半刻的。” 他既如此说,阮茵便也不再过问。 山势渐趋平缓,估摸离山脚不远了,这一路下来,她只怕自己被摔下,心中并无杂念,到此时,才察觉几分尴尬和不对劲——君子之交,可以这样抱的吗? 她似乎,又忘形了。 一时觉得自己像翱翔于高天之上的纸鸢,害怕被丝线扯回地面,一时又盼着地上的人,别撒开手。心悬悬的,没着没落,说不分明的感受。 思绪纷乱,默了片刻,终于轻声说:“放我下来,我可以走。”是干脆利索的,坚持的语气。 周沉璧看她一眼,没作声。 他不想放开她。 就这么伏在他怀里,一辈子不逃开才好。 这冷心冷肺的小娘子,偏叫他没法丢开手。 想起她昨夜的经历,他忍不住后怕。若她当真被人掳走,再也寻不见踪迹,或是遇上了最坏的万一,他该如何? 只是想一想,心都忍不住揪起来了。 双臂紧了紧,周沉璧摇头,晃散了脑中的念头,扫见她小脸上认真的神色,于是商讨的语气说:“各退一步,我背你。”抱着确实不便行路。 阮茵张口便要拒绝,被他“啧”声堵了回去:“你脚程慢,莫耽搁我查案。” 她盯着她,沉默半晌,终是无话可说。于是从蜷在他怀里,变成了伏在他背上,僵硬地挺着上身,欲盖弥彰地与他保持距离。 周沉璧察觉她的小动作,眼珠一转,忽然被一棵灌木绊得差点摔倒。 背上的人惊叫一声,瞬间搂紧了他,下巴抵着他的肩,是个紧紧攀附的姿态。 不必回头,也能描画出那张生动的小脸。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嗯,舒坦。 羊肠山脚下,霹雳正在安闲地吃草,周沉璧将阮茵放下地,霹雳甩着尾巴喷了个响鼻,忽然歪头蹭了蹭她。 “嘿,谁是你主人!”周沉璧揪着霹雳的耳朵,笑骂一句没良心,瞧阮茵眉眼弯弯,一脸亲昵地拿额头顶霹雳,忍不住“啧”声,将马头拨向一边,分开这一人一马,“你如今倒是不怕它了。” “霹雳不凶,不像它主人。”她故意说。 “你这小娘子,过河便拆桥?” 周沉璧嘴边噙着笑,从袖中掏出一方月白色锦帕,给她擦去脸上的斑驳。 阮茵呆了呆,稍稍偏头躲开,无意扫见那帕子的质地和纹样,愣住了。 这帕子,有几分女气……也有几分熟悉。 她正待细辨,周沉璧却神态自若地收进了袖中。 “这帕子……”她话未说完,瞥见不远处,翁兴嗣带着一群衙役来了。 翁兴嗣看见阮茵,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事便好,没事便好。”继而又疑惑,“发生何事?东家怎么到山上来了?” 阮茵沉默地摇了摇头:“回去再说吧。” 衙役们见此处已无事,欲行礼告辞,却被周沉璧叫住了。 他走到一旁,对一个头头模样的衙役悄声说了几句话,那人愣了下,并未多言,扬手招呼底下人继续往山上走。 翁兴嗣不解:“人既找到了……”为何还要上山。 “落了些东西,找找。”周沉璧随口道。 回到作坊时,早已过了朝饭时辰。 周沉璧将阮茵抱回西跨院厢房,放在床上,然后叫人去请大夫。 阮茵不欲兴师动众,只说不必看大夫,她并未受什么伤,歇歇便好。周沉璧却不理她,自顾吩咐完,又请翁夫人去做些简单的吃食来。 待房中闲人散尽,周沉璧叫她先睡一会儿,他要去会会翁兴嗣。 “等等……”阮茵迟疑着,“我一起听,方便吗?” 他想了想:“倒没什么不方便。”说着扶她躺在床上,抖开被子,将她裹成个蚕蛹,“躺着听吧,困了就睡。” 日光从窗子外面透进来,明亮却不灼人。他的双臂撑在她身侧,下半张脸沐浴在光里,嘴角微微抿起,定睛看着她,霎时叫她心跳漏了一拍,似无意识地喃喃:“周沉璧,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他一愣,“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