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茵突然红了眼圈儿。 分明是她害他伤得这么重,可此刻,他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她却觉得委屈。 搂着她的手臂没用什么力道,她也没想着挣开。伏在他怀里,抽了抽鼻子,小声问:“是不是很疼?” 他睡得太沉,没有答话。 他们从未离得这么近过,近到她可以清晰感受他胸膛的起伏,听见轻微且规律的呼吸,还有温暖干燥,又带着淡淡清香的体味,一切都令她感觉安心。 有一个瞬间,她想沉溺在这个怀抱里,就这样睡过去。 神志散漫游弋,心中蓦然一惊:他的身体,热度不寻常。 阮茵撑起上身,手贴着他的额头,眉心慢慢蹙了起来。这种程度的灼烫,绝非一时半刻形成的,他又瞒着她! 她又气又急,匆忙挣脱他的手臂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间,拉开门,唤廊下守夜的小厮六子去请大夫。吩咐完取了条干净帕子,过水浸透,又拧至半干,回到周沉璧身边,先给他擦了擦额头,凉意激得他清醒过来,惺忪着眼,叫她:“茵茵?” “嗯。”她轻声应,“你在发热,我叫人去请大夫了,你等一等。” 他先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反应了一会儿才道:“睡一觉就好了。”说着又闭上眼,摸索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快去睡。” “你不要说话,好好躺着。”她擎起他的手,摊开掌心擦拭,低低的声音,不疾不徐在他耳边,“每次我起了热,阿娘都这样给我擦,擦完会舒服一些。” 鼻腔里逸出一声低哼。 “但药该吃还得吃,先前那一碗,说不准便是退热的,你不好好喝,撒了大半碗,现下遭罪了吧。” 又是一声低哼,带点不满的顿挫,是十分的困倦里,留了半分精神在支应她。 阮茵给他擦了两掌和手腕,要再去洗一遍帕子,刚站起身,外间门被敲响,想是大夫到了,忙过去打开门,却见只有六子站在外面。 “大夫呢?” “回少夫人,李大夫睡了,不叫人打扰,这是药童给的。”六子举了举手里捧的碗,“那药童说,早料到公子不会好好吃药,所以睡前就备下了这一碗,一直在热水里温着。” 阮茵哭笑不得,接过药碗,再吩咐六子去打一桶热水来。 周沉璧烧得昏昏沉沉,药送到嘴边,喂不进去,她无奈叹一口气,放下碗,吃力扶起他的上身,一面轻声叫他:“周沉璧,你坐起来,坐起来好吃药。” 他的身子死沉,她用尽全力,也不过扶他侧靠在她身上,再端起药碗试了一回,药汁滴进嘴里,他立时皱着脸偏头躲开,又抬手去拨药碗。 即便烧得神志不清,也坚决不肯喝药。 阮茵试了好几回,药没喝进一口,倒是撒她身上好些。 她放下碗,继续拍他肩膀:“周沉璧,你醒醒,不吃药退不了热,身体要烧坏的。”先前还能睁眼和他说句话,现下是一点也叫不听了,不知是睡得沉,还是烧得更厉害了。急得她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周沉璧,你醒醒呀……” 他终于动了动,掀起点眼皮看她。阮茵忙道:“你吃了药再睡。” 他似清醒了些,又似闹不清状况,瞧她神色焦急,便只想哄她开心:“我喝药,娘子莫生气。”说着坐起身,捧过药碗,咕咚咕咚几口喝光了,皱着脸对她说,“两套钗鬟,明日补给你……” “我要十套!” “哦。十套。”他懵懵地答。 周沉璧吃了药,不多时又睡熟了。 阮茵用温水泡软帕子,给他擦了几回脖颈和掌心,过了一个多时辰,到四更天时,才感觉热度退了些。 她收好帕子,欲回床上去,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扭头。 白日里神采飞扬的人,此刻安安静静地趴着,侧脸压着枕头,手臂随意摊放在身体两侧,睡得憋憋屈屈的模样,一瞬叫她心湖起皱。 若是翻身压到伤口,再崩开流血就不好了。 毕竟,他的伤因她而起,她理当看顾。 这样一想,便也不再犹豫,转身回到地铺坐下,环抱起一腿,头枕在膝盖上,默默地发起呆来。 屋里光线又暗下来了,视线所及处,只有他的脸是清晰的,清晰到她忽然发现,他的左眼下有一颗痣,针尖大小,就在眼角下方一点点,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这小小的一颗痣,令她感觉很有趣,以至原本稍显困顿的精神,又被提起来些,盯着他的脸,怔怔地出神。 实心说,她从未见过比他还好看的男子,只她一向不喜男子皮相生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