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果然是卡乐。
祂在走上天台后,既未看向天台角落散发着血气的尸体,也没去环视周围确认是否存有陷阱。祂甚至都不意外于东尽的存在,只是站在无尽月色下,以一种低哑而漫不经心的语调道:
“我今天才知道,天台门是锁着的。”
“那么东尽,你告诉我。如果天台的门一直是锁着的,门上又从来没有毁坏过的痕迹……六天前身为异种的你,究竟是怎么离开这里到达一楼的?”
哪怕知道有些不合时宜,这一刻东尽依旧忍不住在心底cue了一下不远处凉透了的乌力:
乌力啊乌力,你和人家学学啊,这才叫会抓重点。你要是有卡乐三分本事,哪里会被我偷袭成功?
吐槽完毕后,东尽敛下了所有的情绪,仅是静静地看着阴影中的卡乐。
明明已是入睡时分,这位异种却依旧一身暗红色西装。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祂西装外套上的纹路不再是随意的几何拼接,而是利用红金交接的视觉效果,巧妙地勾勒出一个小丑的形象。
如果是在别处见到这一幕,东尽或许会饶有兴致地赞赏卡乐的审美。但现在不行。
因为卡乐的眼神不同了。
这一刻的祂,就像是捕猎前夕的兽,正游刃有余地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卡乐不是乌力。
事已至此,狡辩无用,只有一战。
做了决断后,东尽不再做任何无谓的伪装。他随手扯下了颈间的纯黑领带,将其当作临时的头绳绑住了碍事的长发。
卡乐没有阻止他,甚至可以说是心情愉悦地任由着他的动作。
不仅是因为祂想品尝东尽很久了,更因为今夜东尽穿的正是五天前祂亲自挑选的那套西装。原本东尽就很合祂的口味,现在更是切中了祂所有的喜好。
所以哪怕东尽身份未知、目的不明,祂依旧愿意给他一个盛大的落幕。
等到东尽慢条斯理地系完最后一个结后,他便一步步朝着卡乐走去。
在两人仅一线之隔,卡乐却仍然全无动作时,东尽率先出手了。
只见他右手搭在左腰悬挂的匕首处,迅如闪电地拔出了第一刀。
在卡乐后仰躲避的一瞬间,东尽变换了手势。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匕首手柄,尔后陡然一转,将匕首甩进左手,于匕刃朝下时自下而上地划出了第二刀。
紧接着他又瞬间松开左手,让仍在翻转的匕首自由下落,使其在无尽倒旋间重归右手,挥出自右向左的第三刀。
这三刀不动则已,动若奔雷,连绵不绝的攻势被悉数凝聚在短短的三秒之间。
可即便是这样技惊四座的三刀,却自始至终仅是在卡乐脖颈处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东尽见到这一幕后,不由沉默地甩了甩匕首染血的刀尖。
虽然挥出这三刀时,他只是想探一探卡乐的底,借此估量一下究竟要多少寿命才能解决对方。但那三秒里哪怕东尽没有献祭分毫寿命,却也最大程度地开启了“真实之眼”,尽可能地将一千夜里学到的战斗技巧发挥到了极致。
他确实没想到,到头来卡乐竟然只伤了这么点。
更何况……东尽回忆着卡乐同样拿出匕首格挡他时的动作,缓缓扯出了一个似讥似嘲的笑。
那一千个致命午夜里,他无数次和使用画戟的雷鸣打过。所以他很清楚惯用长兵器的人对战时是何姿态。
毫无疑问,卡乐最擅长的武器绝非匕首,可即便如此,祂依旧游刃有余。
——他打不过卡乐。
这一刻,残忍的事实格外清晰地昭示在东尽眼前。
东尽不会借口他自己也不擅长匕首来掩饰这场失败。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刚才那一场看似杀机四伏的交锋里,卡乐甚至都没完全认真。
东尽原以为那种全凭本能却依旧强得让人绝望的嚣张感,只在雷鸣这样的疯子身上存在。但今日这第一场试炼的NPC,却无声地告诉了他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没关系。靠真本事打不过,他还能氪命开挂。
就像那一千个午夜里一样。
于一瞬间静下心神的东尽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已无半点浮躁感。
卡乐注意到了东尽的变化。然而大抵是上位者固有的傲慢,又或者是觉得结局已定没必要再做多余的事,所以祂非但没有趁机主动攻击,反而抬起头注视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道:
“今晚我本来在赏月,却突然嗅到了从高处传来的血腥味,于是我直觉般地走向了天台。”
“在今夜之前,我很少开窗,也从来没踏足过这里。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我就是起了兴致。所以我开了窗,上了天台,所以我见到了你。”
“东尽,或许你没意识到,只要你出现在夜色下,月亮就一定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