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未成婚吗?”三娘子按下心头的思绪,不在意地问道。
引来凌翊和莫锦州错愕的眼神,而后慌忙垂下脑袋,不敢言语,而凌翊则是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三娘子的衣袖,见她看过来默默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问。
这些小动作逃不过莫勤之的眼睛,他也没有表现出一如往常的暴怒,看似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断肢,“一个残废,谁会要?”说完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也不一定。”三娘子今日一反常态,非要句句戳人心窝,“世人总是对男子宽怀些。只要还能喘气,家中尚有资产,如何会孤寡呢?还是说,将军做了什么,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了?”
凌翊飞快地将三娘子拉到身后,严严实实地挡住,道:“舅舅,我陪您过几招吧。”
“对呀对呀,让阿翊陪您过几招。”莫锦州也附和着,“这几年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再这样下去,他就该得意忘形了。”
三娘子的眼睛越过凌翊的肩头,不错眼地看着他,莫勤之对兄弟二人的话题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盯着三娘子从凌翊身后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凉薄且倔强——是一只似曾相识的眼睛,他的心不由得停了半拍,又似被人狠狠地锤开了一道裂缝,层层的冷风蜂拥而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慌忙伸出手按住凌翊放在轮椅上的手,错开眼,苦笑道:“我原本就该孤独终老的。”
“二叔。”莫锦州不满,“娘要是听见,该难过了。”
莫勤之拍了拍他的手,苦笑道:“这么多年浑浑噩噩,把自己藏进壳子里以为万事大吉。竟不知,有些东西是要还的。”他看着三娘子,一改往日的肃穆,很是和蔼,“仿若故人到访。”他指了指前面的亭子,“陪老夫喝杯茶吧。”
“还是喝酒吧。”三娘子顺手接过轮椅,推着他往前走,“我喜欢喝酒。”
兄弟二人看着二人的背影,仿佛与他们不在一个世界一般,完全听不懂也看不懂,只能倚在一旁静静等待。
凌翊看着三娘子的背影,一股熟悉的陌生感又涌上心头,他不免皱眉,眼神复杂又惆怅,一时间就失了神。
莫锦州双手抱胸,倚在一边,嘟囔着,“这中原女子会下蛊不成,一个两个都疯魔了。”
凌翊倏地回头盯着他,眼神不善。
莫锦州举手投降,却又不甘心,“本来就是。二叔当年就是想娶中原女子,本来要成了,不知为何又没成。自此就没了音信。你的三娘子不会哪天也没了音信吧?”
凌翊烦躁地撸了撸袖子,“你是不是想挨揍?中原女子怎么,大不了往后我跟着她去中原。”
“疯了吧。”莫锦州瞠目结舌,眼神在莫勤之和凌翊身上来回转,实在无法理解,“二叔当年何等威风,如今跟耄耋老人一般,龟缩在这四方的宅子里。你呢,草原上的狼王,自从遇见她,你,你整日就围着她转。你的眼睛,还看得见别人吗?这是什么?旷古绝今的爱恋?”说完,他不由得浑身发抖,仿佛遇见了洪水猛兽,“如此生不如死,我宁愿断情绝爱。”
见他长篇大论,凌翊施舍一般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你醒醒吧。她是很好,很聪明,可是她就像,就像——”他瞬间词穷,不知要如何形容,挤了半天,才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话,“总之,她有很多秘密。”
“我知道。”凌翊轻飘飘地说道,莫锦州瞪大了眼睛,“父王也知道。她或许有必要的事情要来北地,却并无恶意,不然,父王不会容忍她的。”
“姑父有姑父的打算,他是北地的王,自然事事要以北地为先。他原本就不想与霍家结亲,此刻刚好来了一个聪明的姑娘,他自然会顺水推舟。将三娘子架上去,打乱霍家的安排,我们才好图事。”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三娘子的身影,“事成后,焉知不会——他的打算,我不信你不知道。当日你撸她回北地,难道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吗?难不成,你真要与她——”
“有何不可?”
“呸!”莫锦州啐了一口,“她如此聪明会看不出来?隐忍不发为了什么?她有她的目的,我们有我们的打算,彼此心怀鬼胎,得过且过也就罢了。若是你们真的成婚,这些事情总是会被翻出来的,到时候就是天塌地陷都救不了你。”
他又何尝不知,他数次试探,可她数次避而不谈,父王的打算,他的谋划——如今的三娘子在北地犹如烈火烹油一般,寻常人必定遭受不住,她可却云淡风轻、置若罔闻,追查也好,订婚也好,她波澜不惊,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他望向亭中静坐的三娘子——毫无疑问她一定是出身大家的女子,可她又不像居于内宅风雨不扰的女子——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做,而他却实打实地利用着她,可她似乎也在顺水推舟。为什么会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见千面呢?他不由得暗暗叹息。
“我们彼此各有所图,事成后,我依旧会和她成婚。”他看向莫锦州,眼神坚定,“没有人能够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