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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搬家到汴京之前,苏景殊从来不知道他爹有那么大的能耐。
“三苏”“唐宋八大家”之类的名号都是后世评出来的,后世名气再大,当事人没成名之前也享受不到出名的红利。
在眉州时他爹只是个屡试不第的寻常读书人,两个哥哥天赋虽好但是年纪小,和欧阳修、梅尧臣这种早已成名的当世大家根本没得比。
如今到了京城,他爹厚积薄发终有所成,崛起的势头不可阻挡,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殿试之前还会再把新科进士喊到太学叮嘱注意事项,先生们到时去考校他哥不好吗?
他二哥,苏子瞻,未来的文豪。
他三哥,苏子由,未来的宰相。
他自己,苏子X,未来不知道是啥。
先生,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孩儿,接不住这泼天的福分。
孙直讲冷酷无情的再次强调,“梅先生知道你的水平,不许藏拙。”
苏景殊吸吸鼻子,眼泪快要掉下来,“先生,您看我像是能比得过我爹的样子吗?”
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这种好东西他真的有。
孙直讲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踱步往直舍走,“你爹只说你从小到大都自信的不得了,还嫌弃他这里不行那里不妥。他每次写信都要在最后抱怨家中三个麒麟儿他教起来有多头疼,顺便感慨你们兄弟三个将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他那个当爹的无颜自处。所以不要在我这里胡说八道,你爹炫耀儿子的时候你还在田里拔草吃。”
苏景殊:???
老苏!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小小苏很生气,再强调一遍,他当年没有趴在地上拔草往嘴里塞!没有!
草长得高怪他吗?年纪小个子矮怪他吗?
老爹眼瘸看错了,凭什么说他傻了吧唧的拔草吃?
直到走到直舍门口,气鼓鼓的河豚小小苏才泄了气堪堪恢复理智。
直舍里不只有梅尧臣,其他几位直讲也在,离下午上课还早,几个人闲着没事儿都兴致勃勃的加入梅尧臣的考校计划。
太学设十位博士直讲,每个新生考进来都要经过层层考核,今年的新生赶上春闱,考核时只有四位留守的直讲在,少了的考核在后面都会补回来。
继位留守的直讲先生暗戳戳给梅尧臣出主意,别看那小子年纪小就放低要求,想想苏家都是什么人,放开了考就是。
梅尧臣失笑,“看来那是个机灵的孩子。”
杨直讲煞有其事的点头,“多智近妖。”
苏景殊平日里没少来直舍转悠,可这一进门那么多人的场面他还是头一次见。
怎么了怎么了?不是说梅先生要找他说说话吗?怎么忽然多了那么多人?
该不会太学所有的直讲都到齐了吧?
小小苏心中的小人已经哭出水淹雷峰塔的架势,进屋后却还得强颜欢
笑和各位先生见礼。
梅尧臣笑吟吟将人招到跟前,前几日匆忙一瞥没看仔细,今日得闲可得仔细瞧瞧。
苏景殊乖乖上前,再次行礼,“梅先生。”
少年郎英英玉立,一双眼睛格外灵动,梅尧臣见之心喜,直接将方才几位同僚“怎么难怎么考”的话抛之脑后叹道,“苏明允教子有方。”
没有直接夸苏景殊,却将苏家父子四人全夸了进去,不愧是顶级文人的语言艺术。
苏景殊眨巴了下眼睛,谦虚的替他爹收下夸奖。
杨直讲端着茶杯走到旁边,提醒他们不要耽误时间。
考校的时候认真一点,不要跟唠家常一样。
快开始,让太学的小神童给没有见识的人来点震撼。
梅尧臣无奈地看他一眼,先和善的让略显拘谨的少年郎不要紧张,然后才拿出他们准备好的题目开始考校。
杨直讲抿了口茶,心道这也就是才从贡院出来,但凡再过半个月他就不会相信这小子在直舍能拘谨。
国子监对博士直讲的要求很严格,由于国子学的衙内不好管教,直讲们更偏向来太学教这些奋发图强的贫家子,因此太学的直讲皆是鸿儒硕学。
梅尧臣问,苏景殊答,还有五六个凑热闹的直讲旁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进行入学考试。
小小苏乖的时候是真乖,回答问题时也是真的毫无保留。
他爹他哥都才名在外,他可不想被人说生在苏家是鸡立鹤群。
想扮猪吃老虎那得是比老虎更大的老虎,他在先生们这些老虎面前顶多算只刚学会走路的猫崽儿,学问深浅人家几句话就能听出来,全力以赴尚且可能答不上来,都不用扮猪,他本身就可以是只小猪。
梅尧臣越问越惊讶,这小郎君刚进来时乖乖巧巧,看的他不忍心问太难的题目,没想到竟是他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