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声衔接起下一个场景,镜头焦点停留在林柔家门口。
画面先是给了一个客厅的空镜,再让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以画外音的形式插入进来。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他语气疲惫,听上去十分痛苦,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下一秒,秦绝的特写出现。
她整张脸都僵硬着,眼睛瞪得极大,单是眼神就看得出不妙,升腾起一股因过于震惊而反向形成的茫然。
“林柔。”秦绝轻轻吐字,眼神还是微微向上,看着面前那个并没出镜的人,“她的病…没好?”
她的声音非常微弱,好像再大一点就会把所说的内容完全变成现实,因此极力避讳着。
对面的“人”好像重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呢。”秦绝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她,之前休学的时候,不是治好了吗?”
“那种病,没这么简单。”
男人的声音继续传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遗传的,她母亲当年也是这样。”
“可是…”秦绝努力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言语和想法都是一片空白。
“我找到办法了。”那个男人缓慢地说着,在秦绝眼里升起希望的一瞬间又低声道,“但是,要很多钱。”
“非常…非常多…”
他的声音带了哭腔,“小绝,你林叔根本凑不到那么多钱…”
秦绝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一学生,她早早就被这个男人收养,始终不曾缺衣断食,从未直面过如此现实的问题。
她怔怔地看着镜头,突然想起去年林柔生病时,林叔在书房枯坐一夜,后来不知去做了什么,回来时只说没事了,林柔可以好好入院治疗。
那之后,林叔就没了工作,平时也不常出门,只是留在家里做一些网络兼职。
少年的社会阅历与经验尚且不足够让她思考深层的逻辑矛盾,秦绝呆愣愣的,半晌才说:“我,我去打工,我去搬砖!”
她看过林柔面无血色躺在病床里的模样,光是回忆起来就一阵窒息,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都是冰凉的,冷得人直发抖。
男人似乎是被她天真的话逗笑了,苦笑着再次叹了口气:“傻孩子,那才几个钱…”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找到了一个危险的法子。小绝,你知道——”
男人突然停下了。
秦绝的表情变得焦急:“知道什么?”
一声痛苦得甚至有点可怕的呜咽从男人喉间传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替人坐牢。”
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那些有钱人犯了事,就找别人进去替他们蹲监狱,蹲五年,就给好几十万块钱。”
…秦绝肉眼可见地呆住了。
“可是,这,这。”她觉得荒谬极了,却又忍不住意动,“这样…啊。那——”
秦绝的眼神一点点凝住了。
因为对面的男人终于发出了哭声。
“但是,我得。”他哭着,断断续续地说,“我得留下来照顾小柔。我不能丢下她…没有直系亲属签字,她根本没办法动手术…”
观众席里不断传来倒吸气的声音。
这是…
这是让秦绝去坐牢啊!!
画面里的少年呆住了,似乎堪堪回神,明白了为什么林叔要单独找他过来,告知这个还瞒着林柔的秘密。
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再开口时声音异常低哑。
“我知道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林叔必须要留下来,如果不是这样,秦绝只是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年幼无知的孩子根本没想过其他可能,被迫接受了可怕的现实。
她极其努力地扭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甚至反过来安慰了男人两句。
突兀地撞地声传来,画面猛地转变,聂星梁侧身倒在水泥地面,没有一点停歇,立刻翻身而起,向不远处奔去。
“该死的,他们有线人!”
他在跑动中捏起领口的麦克低声道,“暂停查探行动,先行隐蔽!”
聂星梁穿着一身脏了的破旧白袍,看起来很像被选为祭祀的牲畜。
他的举动干脆利落,绕墙角,蹬地翻墙,最后不知到了哪个角落,极快速地把袍子一脱,拿出早准备好的普通衣服换上,湿巾抹脸后气质立刻变化,从那群追来的人身旁自如地路过了。
这个浓缩的剧情显然给了观众足够的暗示:聂星梁伪装成将要被虐杀的受害者,成功混了进去,却不慎被发现了,只能逃跑。
场景再转,聂星梁窝在沙发里,头上扣着一副罩耳式耳机,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噼里啪啦地打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