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从今往后,你我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提那人了可好?”
沈玉娇喉间一阵艰涩。
桌侧薄纱罩灯透出来的暖色烛光,照进男人深邃的眼底,宛若月光洒在夜晚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
他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沈玉娇知道,事到如今,她别无选择。
何况,这是她应了他的。
“好。”
她反握住裴瑕的手,扯唇露出个浅笑:“累了一夜了,快去洗沐,回来我给你上药。”
裴瑕看着她,默了两息,也笑了:“嗯,这就去。”
行至门口时,他朝里看了眼。
他的妻仍坐在桌边,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朦胧烛光笼着她乌黑的发,雪白的颈,素色的裙衫,恬静柔美,宛若一座精美玉雕。
他知晓,她此刻在为另一个男人难过。
说不介意是假的。
却也知道没有那个必要,毕竟经此一回,谢无陵再无可能留在长安。
而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将那人从她的心里剔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定能碾去那人存在的痕迹。
对此,裴瑕深信不疑。
-
元寿二十一年的这场谋逆,自戌时起,到寅时彻底平定,不过半夜功夫。
起的匆忙,结束的也匆忙,但事后算起账,三皇子一党与陇西节度使九族,抄家的、砍头的、流放的、下狱的,林林总总,也牵扯了上万条性命。
作为三皇子心腹,谢无陵理应判处极刑。
昭宁帝也是这么个意思。
但二皇子记着裴瑕的嘱托,还是硬着头皮,向昭宁帝求情:“这个谢无陵谋逆不假,但他也是被司马缙蛊惑,才犯下大错。他从前在宁州杀过水寇,又为朝廷发现一座金矿,还请父皇开恩,饶他一条性命,黥面、劓刑、流放皆可……”
“不过一个小小长史,何须你费这般口舌。”
昭宁帝眉间满是不耐,再次说了那个字:“杀。”
轻飘飘的,如碾死一只蚂蚁。
二皇子擦了擦鼻尖冷汗,还想再说,被贤妃一个眼色制止。
待到母子俩从紫宸宫退下,二皇子愁眉苦脸:“可我已经应了守真,留他一命的
……”
他有些纳闷:“我怎么瞧着父皇对这个谢无陵,好似十分嫌恶?”
贤妃眸光轻闪。
默了片刻,她道:“既你父皇说了要杀,那便杀了吧。”
二皇子啊了声:“可守真那边,我怎好食言?”
贤妃看着这老实儿子,叹口气:“那就去问裴守真,他点子多,你听听看,觉得哪个可行就用哪个。”
二皇子闻言,与贤妃行了个礼,便去寻裴守真。
贤妃看着二皇子远去的背影,好半晌,抬眸示意身侧嬷嬷过来,又在她耳边低低吩咐了两句。
嬷嬷眼底闪过诧异,看向贤妃:“娘娘……”
贤妃朝她颔首:“不弄清楚,我夜里睡都睡不踏实。”
嬷嬷应了声是。
主仆俩刚要离了紫宸宫,却见绯红余晖斜照的长长宫道上,一袭黛青色深衣的高髻美人缓步而来。
贤妃愣在原地,有刹那失神。
“房姐姐……”
她呢喃着,喊出这个多年再未喊过的称呼。
直到那道窈窕身影行至身前,贤妃回过神,两道柳眉也蹙起,不悦,更不解:“你怎的作这副打扮?”
眼前之人,并非房淑静,而是照着房淑静打扮的淑妃。
她本就生得五分像先后,如今又梳着先后常梳的玉螺髻,穿着先后常穿的衣裙,描着一样的远山眉,点着一样的圣檀心,乍一看便如先后复生一般。
年轻时,贤妃对淑妃这张脸,也心生鄙夷,觉着不过是个赝品罢了,得意张狂个什么劲儿。
如今皆成了深宫妇人,她只觉得淑妃生了这样一张脸,实在可怜。
而这可怜的妇人,刚失了孩子。
思及此处,贤妃缓了语气:“陛下说了,老三作孽,罪不在你。他不会责罚你,只叫你往后就在淑华宫静思休养,无诏不得出来走动。”
“你回去吧。”贤妃道。
淑妃却望着她,微微笑了下:“你方才也将我当做她了吧。”
这忽然一句叫贤妃错愕,待回过神来,她蹙眉:“你什么意思?”
淑妃没答,只道:“我想见陛下一面,劳烦你替我通传一声。”
贤妃道:“陛下此刻应当不想见你。”
淑妃道:“你未曾通传,怎知他不想见我。”
贤妃语塞,而后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事到如今,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