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诡异的死者,都是被白霜感染后的离奇死法。
范雎拿出纸笔,将这种死法记录了下来,他真的在写一本《死因百科书》。
这个世界的信息的传播条件有限,关于白霜感染的研究更多的是局部的认知和一些共识,并没有笼统的答案,希望他的记录能够更靠近真相,白霜是什么,总得有一个答案。
当然,作为一个学者,揭露历史的疑问,本也是他的职责。
很多时候,那些勇于探索的学者,早已经忘记了,他们本该肩负的使命和方向。
这一段路,让范雎也肯定了一件事,上一次那个老郎中关于白霜感染者的诊断并没有错。
他听说的,见到的,白霜感染者们初期的症状都和感冒症状一模一样。
发热发烫,心闷心慌,然后伴随的便是一些诡异的行为。
说诡异的行为也并非无迹可寻,比如那些稻草人,他们一生都在操劳耕地担心产出,所以他们被白霜感染后,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被激活,于是他们挖空自己的肚皮填上稻草,变成了麦田的守卫者。
又比如范雎见到的那个挖心而食的白霜感染者,他估计长时间伴随着饥饿。
又比如那个杀父杀母杀妻杀子之人,若深入打探,必定会寻找到在他未感染前,家庭就十分的不和睦。
所以,白霜感染者一切诡异的行为,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是内心最深的黑暗或者情感,被无限放大的结果,因为白霜感染的原因,他们再无法压抑这些情感,而变得无法控制,从而摆脱了道德伦理的枷锁,滋生一些难以想象的诡异行为。
这时候他们需要一种高于这样的精神刺激来将他们从这样的状态解救出来,也是治愈白霜感染者目前唯一的方法。
但这个世界吧,对白霜感染者充满了恐惧,他们被冷漠以待,他们病了但却没有治愈的方法,所以他们内心的恐惧和无助让他们对这病毫无抵抗能力。
结果就是,他们开始攻击自己,攻击同类,变得丧心病狂,变得暴戾变态,异于常人。
这是范雎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了解。
有时候,旁人的目光比疾病更加的可怕。
等他风尘仆仆穿过平原,路过太行山的山脚,走过三晋子民耕种的土地,见识过赵国因胡服骑射而变得和中原风俗有些不同的千年邯郸城前时,已经寒冬。
那种历史的画面才真正让他感觉到,他身处在春秋战国时代的大地上。
口中呼着白气,范雎整理了一下衣物向人来人往的邯郸城门走去。
进进出出的百姓,走卒,商人,这是一座充满生机的严肃的繁荣之城,堪称这个时代的一线城市。
城门前赵国的士卒正在挨个检查进出人员的验传。
不得不说,当初赵政的父亲能从这座城里面成功逃出来,也的确颇用了些心思。
城门下,一个小孩正朝城门外探头探脑,几个赵国官吏跟在一旁有些不耐烦。
这小质子说,秦国使城今日将至。
对于赵政为何知道这事,也没什么奇怪的,定是城内秦国的奸细通风报信。
赵政其实也不认识范雎,他只记得那只手和范雎的声音。
范雎让赵政打掩护,自然也是因为他在这个世界必须有一个身份,不然没有验传的他,城都进不了,查得严格的地方他也不敢去,东躲西藏,时间一久就跟非人的生活一样。
他伪装成秦国使臣,有赵政打掩护就简单得多,加上这个时代消息传递并不灵通,赵国想要查证十分困难,而且等消息传到秦国首都,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那时恐怕早已经时异景迁,事情都盖棺定论了。
赵国的官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城门前既不见秦国人的车马,也不见秦人的仪队,连秦人使臣的影子都没看到。
倒是一个奇装异服的白霜感染者走了上来?
这时,那怪异的白霜感染的年轻人站定,拱手做了一个三晋官礼。
“秦国使臣范雎,特来觐见赵王。”
哗!
真的有秦国官员来了。
他不知道,以前那些秦国官员都被腰斩了吗?
以目前秦赵的关系,居然还敢独自一人赴赵?
倒是那小孩,赶紧跑了上来,抬头望着范雎,似乎在打量。
然后伸手拉住了范雎的袖子。
曾经的无依无靠,在这一刻似乎就不是了。
他记得仙人的声音。
范雎:“……”
他此时要是伸手摸摸这孩子的脑袋,一定会历史留名。
不过现在最艰难的,恐怕是应付赵人的疑惑和刁难。
但无论如何,这城门他今日都必须进,他也必须坐实了现在秦国使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