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尧臣点头认同。只不过,许是参与科考,知晓学子百态,每次听楚棠这样提醒错字,他几乎能想到后世学子在考试之时因一个字而踌躇抓耳的样子了。
梅尧臣唇角一翘,照这么看,他怎么觉着,这篇里的易错字不止这两个呢?
【悲切的箫声流露出了演奏者的伤怀,所以他向苏轼说,你看此时明月皎皎,星子潜藏,乌鸦南飞,这不正是曹操《短歌行》里描述的情景吗?
赤壁形胜,西边的夏口、东边的武昌俱可收揽眼底,山水环绕一片苍翠,这不就是当年曹操被周瑜围困的地方吗?
曹操坐拥大军叱咤风云、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然是当世枭雄,可他现在又在哪里呢?连曹操都不能对抗时间的洪流,更何况我们两个人?
我们现在虽然可以逞游兴、饮美酒、戏江涛,但是人命何尝不是像蜉蝣一样须臾即逝?面对着浩渺广阔的长江,我们就如同那沧海一粟。就算想与仙人同游、抱月而终,可你我都知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一想到这,我就悲难自抑,只好寄情于箫声了。
大家看,这一段里,客悲伤的是什么?】
“哼!”
曹操冷哼一声,仿佛被戳
中痛处一般,拧着眉没好气道:“什么被周瑜围困,我现在没被围!周瑜黄口小儿,焉能将我困住?!”
一旁的曹植默了默,没有接话。那辞赋的重点分明不是困于周郎,自家父亲雅爱词章,不可能不知晓,此番分明是不欲承认那人生之须臾,故意避重就轻。
他复又抬头看向水镜里的词句,又想起“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之类的句子,竟也觉得悲从中来。
秦朝。
嬴政按紧手中佩剑,这篇赋写得颇有仙神之气,连他都被那“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情景所吸引。
他岂不知山川恒久人生短暂,所以才想求得长生,看着大秦千秋万代。可楚棠一再说寻仙之事缥缈,这赋里又明明白白地写了“知不可乎骤得”,纵然他能歇下求仙之心,可是心中那份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却是半点没有减少,此时被这段文字一勾,反是愈发浓烈了。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他沉吟着曹操的诗,苏轼的悲慨和曹操是一样的,可曹操后面缀着一个“天下归心”,反不如这里的纯粹感慨让人心惊。
唐朝。
李白临风举酒:“江月年年,人命朝夕,再雄豪之人亦逃不过生命之大限,感慨不可谓不深。”
他叹息一声,又道:“苏轼既有道缘,却不曾信寻仙访道的长生之说,难得清醒,又何必清醒。”
昌谷。
李贺唇角发苦,意态寥落。一生须臾,人命何其短暂,苏轼到底还是科举高中扬名京中,但他呢?他连赴考的资格都没有!一生夙愿终难偿,他心神激荡,牵动心肺,不由得又是一阵惊咳。
“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
北宋。
苏辙又不忍看了:“客之悲伤,想来亦是兄长彼时之伤怀。”
【是的,他悲伤的还是生命苦短,这是从《古诗十九首》里就形成了的意绪,现在客又陷入了这种困境。
如果我们把这个客看成是苏轼的另一半我的话,那么这里提到曹操就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了。曹操气势如虹,一代英豪,可结果却是“而今安在哉”。
而苏轼自己呢。名满京都,前辈称赞、青年仰望,也是鲜花著锦之势,可现在不还是被贬到黄州,一生无望了吗?
苏轼不能未卜先知,自然也无从预见宋神宗会早逝,此后政局反复,他也跟着起起落落,黄州之外,尚有汴京风光和更远的天涯,彼时心中,当然是充满了凄凉与悲怆。】
神宗年间。
宋神宗手里的毛笔倏然一顿,一团墨色便洇开在上好的生宣上。
尚在殿中的王安石仿佛闻到霹雳一般,怔愣片刻才俯身跪下,还留在殿里伺候的内侍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跪了一地。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陛下,英年早逝?!
仁宗年间。
三苏夫子也忍不住皱眉,虽年岁相隔,但神宗毕竟是大宋未来的官家,作为大宋的子民,
他们听到这种消息不可能无动于衷,纷纷起身肃立,以示哀敬。
皇宫。
宋仁宗赵祯乍听得这个消息也是一惊,帝王到底敏锐,宋神宗是变法的护航,他一倒下,变法便呈危局,听楚棠的意思,新党应是失势了吧!旧党复起,难免打压新党之人,朝堂必然又是一番倾轧......想到这里,赵祯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生命本就苦短,连曹操都不能抵抗,更何况是我等?这里的情绪简直要低到极点了。那么,苏轼又是怎么宽慰客,又或是怎么宽慰自己的呢?】
南宋。
词人周密既善词章,亦善作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