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聚精会神地察看,毛承北则赞道:“郑姑娘果然是行家。父亲说,辽东那边识货又穿得起绫罗的人,无非三类,一类是大明官卷,另两类是蒙古和李朝的贵族。杭锦做春秋衣衫,杭罗做夏裙,去岁货物到辽阳时,赶在大雪封道前,蒙古和李朝的商人先就买去不少,腊月里,辽阳的几位大人物又要赏赐手下、给自家女卷们置办年货,一下子就包了圆。”
郑海珠听完,半是兴奋半是惋惜道:“毛公子你看,我那时就与你父亲讲,徽商那样了不起的队伍,倒腾我们松江的棉布,多走陆路往京师,鲜有能从登州渡海到辽东的,毕竟离建州女真近,有太平地方的钱能赚,何必冒险。但毛将军就不必怕这些了,所以这门生意,真的值得做下去。可惜这一回,本钱少了些。”
毛承北以为她暗示赚头不能寒碜,忙道:“郑姑娘,家父头一回不算小打小闹地吆喝自家买卖,必要先给府台老爷、总兵官、几位参将打点好,故而三千两白银的本钱,四千两的赚头里,一半都孝敬出去了。吾家虽捉襟见肘了数十年,但穷身不穷心,在此事上,绝不会诓姑娘。”
郑海珠一愣,旋即摆手:“毛公子多虑了,我若是那种爱疑心的小家子气,当初又如何会毫不犹豫地将本钱给你父亲。”
又转头向唐伯道:“有劳唐伯,可否给我纸笔。”
唐伯取来笔墨纸砚,添水磨墨后,郑海珠执笔,在纸上先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大明帝国东部国境线,然后估摸着大略距离,画出辽东半岛、朝鲜、日本平户、松江府、杭州府、岱山岛、台湾岛七个圈。
“毛公子,一官弟弟,既然做了商人,没有不想把买卖做大的。你们看这张图,辽东、朝鲜,毛将军熟悉,平户、岱山、台湾,颜大哥熟悉,后两个已经是他的地盘了。松江府,有我和一官,杭州府,有毛公子。毛公子是有功名之人,一官虽然最小,却在澳门长大,见识胜过多少老江湖,我呢,运气不错,在松江府结了些交情。”
郑海珠停了停,一字一顿道:“我们大可像那红夷人的东印度商社一样,也开个海上大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