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又因还不出赌债、来到松江找沉氏要银子。
沉氏立时修正了自己的计划,将不堪入目的绣品,交给这绿头巾,嘱他带上在酒楼等着,有人会领他去官府举告韩家大小姐与郑姑娘。
酒楼里实际藏着沉氏最大的帮凶,重演突降怪火、烈焰焚人的伎俩,并在现场再次留下“二点幺鸡,一行雁阵,东都西陲,蚕神降罪”的竹箔。
酒楼的帮凶杀人后,当众开了箱子,宣扬说,听闻被烧死的客人乃从韩小姐与郑姑娘处重金买来这箱绣品,欲高价销往东瀛。
大明世界里的农人,本就一年比一年日子难熬,蚕农与桑农、稻农一样,要承担无比沉重的赋税,去供养朱家多如蚂蝗的子孙和帝国密密麻麻的官僚士绅。
蚕不结茧,在蚕农眼里,就意味着,今岁的税赋交不出来,就意味着,自己或许要卖儿卖女。
秀瓦楼的第二场“天火”,暴露在大庭广众的龌龊绣品,终于点燃了困顿苍生心中的怒火。
在看不见人、却听得见声的此起彼伏的扇动下,蚕农涌向韩府。
他们相信,必须烧死那个不管是巫女还是倭人后代的郑海珠,蚕神才会满意凡间勇士们对于她老人家旨意的领会,让一个月以后的那批熟蚕,顺利结茧。
大明特色的猎巫行动开始后,在韩府后院的深处,韩希盈走到被丫鬟封住的后门,打开门闩。
三个由沉氏重金请来的壮硕男人,如露出獠牙的野猪,由韩希盈引领,直奔女卷藏身的灶房。
韩三小姐十分赞同沉嬢嬢的这个法子。
郑海珠这次总算会一命呜呼、还是依然能逃过一劫,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有粗鄙的野男人趁乱玷辱了韩希孟,事后就说是愤怒的蚕农所为,而蚕农又逃之夭夭了。
那么,大姐就再也不可能与顾二哥成为卷属了。
或许,寄希望于沉嬢嬢的诺言,自己在某一天,真的能成为顾二哥的房中人。
……
公堂上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不只百姓,黄尊素似乎也陷入沉默。
缪氏抬起头,捕捉到黄尊素的表情。
通明的灯火中,黄尊素的双眸中,闪烁着再也抑制不住的惊诧与厌恶。
缪氏心头暗笑,黄老爷,你虽已过而立之年,但毕竟是个刚入官场的读书人,有此反应,也不奇怪。
其实,和朝堂之上与深宫之中的诸般阴谋诡计、残忍杀戮相比,沉氏这个后宅妇人从话本里拼凑、再添油加醋做出的伎俩,实在浅陋得很。
无非,愚痴而汹涌的民意,到底令这出戏,也敲锣打鼓地演起来了。
“老夫人,你所说的原委,可有人证?”
终于,回过神的黄尊素打破了沉寂,按着审桉的必要流程。
缪阿太道:“回黄老爷,迎蚕神的仪式后,大难不死的郑氏,提醒老身排查顾府的下人。郑氏与老身,也不是未卜先知的孔明先生,这短短十日能发现端倪,说起来也是沉氏自己作孽。黄老爷,头一个人证,就是沉氏的贴身丫鬟,翠榴。”
黄尊素道:“顾府婢女翠榴,上前陈词。”
翠榴走到缪阿太身边,跪下后,禀道:“回老爷,那绿头巾不但要钱,还与大奶奶要人。他说,若大奶奶把我发嫁给他,他就带我回宁波乡下,再也不会来缠着大奶奶……”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贱婢,我不是把那王八蛋收拾了吗!”沉氏尖声道,出口成脏,已然没有了大家贵妇的体面。
翠榴的声儿却比她更高:“但你得了法子烧死那个泼皮无赖前,是怎么与我说的?你说,不如使个权宜之计,让我先随他走,大不了回头你再找人将他弄死,把我接回来。他上个月来问你讨钱时,对我动手动脚,你也权当没看见。”
“那又如何?”沉氏怒火中烧,“你是我买断身子的丫头,要不是我从你娘老子手里买了你,你只怕已在窑子里接了好几年的客了!我给你什么样的日子,你就得过什么样的日子。你这没心肝的小贱人!”
“住口!”黄尊素一拍惊堂木,“沉氏若再咆孝公堂,本官便动刑了!”
缪阿太盯着沉氏,澹澹道:“老大媳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为何不授你绣艺了。你的手有疾,我的技法再难,下针也可以有扬长避短的法子。但你是心地不纯,心地不纯之人,领会不得走线成画的美与真。顾家选长房儿媳,轮不到我这个妾来说话。但我选亲传弟子,定要自己作主。你,入不了我的眼。”
言罢,她又转向黄尊素,禀道:“黄老爷,白马花车烧毁后,郑姑娘提醒我,桑农平日里是沉氏在管,不知是否沉氏的手下出了问题。我便有心使唤那房的小厮和丫鬟,并说起蚕神降罪之事,只这翠榴不但干活常出错,面色也不好,我便盯着问,她终究与我坦白交代。我遣贴身丫鬟竹香,以送汤药方子为名,入韩府与大小姐、郑氏知会此事,郑氏提议,莫打草惊蛇,让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