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珠让大家扔了棍子,将四块磁铁矿装在布包里,交给李大牛背着。
四人沿着山势走了没多久,便听到左前方不远处的谷坑里有人声。
“好像也是三四个人,无妨。”吴邦德道。
靠得又近了些,渐渐听清,里面的人带着兴奋在讨论:“章京该赏俺们哩,这么些煤。弥勒老祖显灵唷。”
蓦地,坑里爬出来一个人,吊眼梢塌鼻头,乍见郑海珠等,唬了一跳:“你们哪里来的!”
吴邦德不紧不慢道:“哦,我们是来寻访亚圣故里的,惊扰到老乡了。”
那人道:“谁?”
坑里的两个同伴此时也爬上来,一个瘦子嘲笑吊眼梢:“人家说的是孟子。”
吊眼梢翻个白眼:“老子没读过书,不像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命好。老子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但他说归说,毕竟也看清了吴邦德和郑海珠不像贫户,身后还跟着丫鬟小厮模样的两个人,所以不敢太露凶蛮之相,只瓮声瓮气道:“这是鲁王的柴山,你们不能进来。此处也没孟子的屋,你们快走吧。”
吴邦德拱拱手:“原来是走错了,那我们就往前走,下山吧。”
这下,三个汉子都露出阻拦之色,其中的瘦子和气些,温言道:“公子,俺们是给鲁府巡山的,须依着府里的规矩来。既然遇着了,便不能由着你们在山里转,你们回吧,沿河到烧炭窑那里,还能雇到大车。”
郑海珠假作好奇:“老乡,前头翻山下去没有大道吗?”
吊梢眼不耐道:“没有,你们回去河那头。”
吴邦德现了息事宁人之色,劝郑海珠道:“听人家老乡的吧,走了。”
……
四人离开一段距离,回到树林边的页岩附近,郑海珠回头看那三个巡山者没跟上来,向吴邦德道:“那坑里的,大概就是博山人探到的小煤洞,今日叫鲁王府的人发现了。”
一旁的穆枣花却皱眉道:“那几个人是不是鲁王府雇来巡山的,我不晓得,但他们好像,也是闻香教的。刚才他们说章京章京的,我疑心是‘掌经’二字,因为他们还提到弥勒老祖,那也是闻香教唬人的。”
“掌经?那个什么《九莲经》?”郑海珠问道。
她拜会朱以派夫妇时,也带着适度的义愤之色问过闻香教,朱以派说过教众闹腾时,依托的是《九莲经》。
穆枣花道:“应该就是那个。我去年被老乡拉着入教时,老乡说,徐天师让同乡同村结为一个会,每个会有会首,传头,掌经。”
吴邦德沉吟道:“没想到这个闻香教坐大得这么快。原以为只是河北、天津与鲁北。这几日,我们连着碰上三回闻香教徒了。”
郑海珠道:“左右是要结交小殿下,坦言开煤矿的谋划。今日时辰还早,就再去一趟靖国将军府吧,正好将今日这可疑的巡山者说一说。倘使他们实则没什么异样,我们也不算害了他们,反倒让鲁王府晓得他们守山守得好,很尽责。”
四人于是加快了步子赶路。
到得山脚,却见垭口停着一熘儿骡子,嵴背两侧都是鼓鼓囊囊的麻袋。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抽打唯一一匹拖着木轮大车的骡子,喝斥这牲口使劲,将陷在泥塘里的车子拖出来。
吴邦德对李大牛道:“走,去帮这孩子一把。”
李大牛将背着的包袱递给郑海珠,应声跟上,穆枣花也过去帮忙。
郑海珠走到那些抓紧时间啃嚼地皮上最后一点草根的骡子身边,想瞅瞅麻袋里是什么。
忽然之间,挎在手里的包袱,仿佛被一股鲜明的拉力拽着,往麻袋底部靠过去。
郑海珠下意识地一捂包袱,狐疑地盯着麻袋。
肮脏的麻袋,被里头的东西顶得嶙峋不平,麻布表面则都是木屑与黑灰。
而吴邦德与少年的对话,同时传来。
“小兄弟,你家是炭工?”
“是哩大哥,我大爷和爹爹给王府烧炭,我和叔叔给府里运。”
“你一家?”
“不不,十口窑轮着,今日是俺家。”
郑海珠听了,心道,麻袋里是木炭?
说煤有磁性,已经够挑战她的物理常识了,木炭能被自己包袱里的磁铁矿吸住,那她是绝不相信的。
麻袋里应是有金属。
郑海珠侧了侧身体,挡住麻袋,往后伸出手,十分小心地掂了掂。
麻袋很沉,凭经验,如果是这点儿体积的炭,不会是这个份量。
郑海珠偷偷掏出一块磁矿石,在麻袋底部试着游走。
刚贴上去,就吸住了,只是毕竟隔着麻布,磁铁原石也没那么纯,所以单独的一块磁矿石,吸力没有那么强。
郑海珠控制手腕力量,试出来一个有些惊人的结果。
里头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