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点头:“建州酋长努尔哈赤去岁自立为汗,总要扩充兵将,但白山黑水苦寒穷乏,他们光靠打猎捕鱼,是养不活那么多丁口的,必会加紧侵占比较富庶的辽西和辽南。草民妄自揣度,陶知府请奏开海,是否也有加强对辽南防务的设想。或者就算无关军防,也可利于海贸,毕竟辽南诸岛与登州港口之间,帆船顺风三日可达,运粮可行,运其他货,就更没问题了,人参貂皮贩到山东,山东特产也可贩往辽东甚至朝鲜。”
她侃侃而谈时,尽量让语气平和,不夸张卖弄,但也不会故作怯惧。
郑海珠认为,拜这些汹汹闹腾的闻香教徒所赐,自己在保护鲁王安危的事上立了头功,是母庸置疑的。
这样的机会,就该积极地抓住。
眼前这两位鲁藩的朱家男子,一个有权力,一个有能力。
她这个草民,就该趁他们比较感激自己的时候,大胆地陈述见识,表达观点,让他们在感激之外再添赞赏与信任,回头才好引到商务合作事宜上。
看那朱以派,在听讲时,丝毫没有心不在焉或者不耐烦的表情,就多少说明,有戏。
不过,朱以派很快克制住了谈兴,拉回到今夜的主旨上来。
他向鲁王和王妃道:“匪教恶计已破、气焰已灭,今夜虽一切尽在两位殿下掌控中,但毕竟也有一番波折惊扰,两位殿下先回宫歇息吧。侄儿和张长史,会去处置好殿前事宜,解送残匪至兖州府衙关押,安抚各位宗亲,待明日来向两位殿下禀报。”
鲁王经此一劫,对这位忠心耿耿又智勇双全的侄儿,越发满意,欣然点头。
也没忘记要赏赐郑海珠和吴邦德,并在夸赞张耀芳善于结交良友的同时,亲自查看了这位唯一参与现场战斗的文官的手掌烫伤,叮嘱太监赶紧去传值班医郎来敷药。
翌日,王府内侍前脚把百两黄金的赏赐送到官驿,镇国将军府的请帖后脚就来了。
在朱以派和郭氏所设的府邸家宴上,郑海珠和盘托出两桩事。
第一桩,是披露吴邦德的出处,的确并非自己所雇的掌柜,而是南直隶镇江总兵戚金的义子,与自己合伙出来张罗买卖,主要是为了维持戚金养家丁的费用。
第二桩,是亮出自己与鲁藩合作挖煤的心思。自己这一边能贡献的,一是从辽东通过毛文龙招揽大批矿工过来,二是出钱包销一部分煤,通过运河输往江南的火器工坊自用,同时依托濠明商社,帮助销售剩下的煤。当然,濠明商社还能帮助营销鲁藩其他的出产,比如封地中的鹿茸和棉花,鲁藩完全可以空降自己的账房,来濠明商社盯着银钱进出项。
朱以派再是有头脑有抱负,眼下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郡王之子,自出生到少年时代,都没离开过鲁地。四五年前,借着给万历帝贺寿的名义,他才跟着伯父去过一趟京师。
也就是那一回,他在京城看到,百万人口,烧的是一种与木炭柴禾截然不同的东西。
此番从郑海珠口中,得知自家的柴炭山下,竟然就埋着这种贵族或许看不上、但在平民日用和军事冶炼中商机无限的燃料,自然从惊到喜。
“郑姑娘,你说辽东也和京师西山一样,早有煤矿?”
“是的小殿下,”郑海珠很肯定地答道,“我毛伯父说了,他戍守的辽阳往东,一个叫东宁卫的周边,都是小煤窑。那边一年霜冻很长,田亩产出只有辽南的十之一二,当地人靠挖煤、运煤,才能换来粮食。”
郑海珠说的东宁卫,就是后世的辽宁本溪。明末时,辽东虽然农业跟不上,但本溪的煤、铁岭的铁,都已开始有序采挖。天启时毛文龙的部将、在毛文龙被杀后被迫投清的耿仲明,便是矿工出身。
朱以派脑子极活络,也明白若真的在鲁藩大面积开矿采煤,本地农民、过境流民,都不可转为矿工。
从辽东海运来矿工,确实是最稳妥的。
郑海珠给朱以派心里的火堆继续添柴:“小殿下,那些辽民,很多已不是军户,随着人丁增长,在那地界,要么饿死,要么被东边的建奴掳去做奴隶。来山东做矿工挣银钱,他们定然愿意的。他们虽是外乡人,但若到了一定的数量,又是吃殿下和小殿下赏的饭,忠于鲁府,也可以作为对闻香教的震慑,和鲁藩的守军一道,护得兖州安危。”
朱以派越听越觉得好。
至于要迁徙辽民来兖州挖煤,他估摸着,在朝中的阻力不大。
郑海珠关于时局的分析,尤其对于辽东壮丁被新鲜出炉的女真叛军掳去的担忧,给了他启发。
朱以派连上奏时的措辞都想好了。
要向朝廷说明白一点,他想从辽东弄到鲁藩来的,是无地可种、也无法安全挖矿的民户,让他们在兖州释放劳动力,再用兖州地底下的煤,换成白银,进献一部分,给朝廷做军饷,调动、移镇各地战兵,应对建奴的军事行动。
郑海珠听了他的行文思路,直率地提醒道:“小殿下这番话,好比是直接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