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更好了,我也好奇,是鞑子的步弓厉害,还是哥萨克的火枪厉害。”
崔景荣却毕竟不是徒有血气的愣头青,听风就是雨,将前途想得一派光明。
他仍是面沉如水道:“林丹汗有我们张家口的边市,每年还来讨市赏,就怕他舒服惯了,不爱折腾。”
郑海珠道:“所以,晚辈想亲自走一趟,去瞧瞧察哈尔的情形。”
“我可以给你个文书勘合,出关进关便宜些,只是,蒙古人不会觉得奇怪么?”
郑海珠遂将自己先与林丹汗的讨赏使者套过近乎、推销了一番红茶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崔景荣轻哼一声:“你倒主意挺大,动作也快,比将士们攻城拔寨还急。听宣镇的留后说,万岁爷让你陪着过来的马将军,已经去膳堡了?”
郑海珠离京前,自然已打听过,这位宣大总督崔景荣,和时任宣府总兵赵梦麟的关系不错,但也知崔景荣今日必有此问,遂语带惇惇坦诚道:“张参将和马祥麟,本应先见过督台,只因听闻鞑子有两个旗来抢西边、赵总爷北守塞,所以他二人,不敢止步,急急地就往野狐岭去了。张参将和万岁爷拨给他的神机营儿郎,带着合机铳,但火绳枪和几门炮,仍是留在宣镇,请都督查验。”
崔景荣撇撇嘴:“是你家火器厂的炮,还是徐翰林的什么教友从弗朗基人那里弄来的炮?若是后者,不用也罢。”
郑海珠并不太在意这位三品重臣怎地就对徐光启那么大偏见,好歹别的“唯华夏独尊”的二极管们只是嘴炮,崔景荣至少花甲岁数还给大明守国门呢。
更值得在心里做个记号的是,崔景荣看来脾气挺耿直,或许在今后,反而好打交道些。毕竟,城府深沉、不露喜怒的官员,很难让人猜到他的心思,结交与引导的难度才大。
另一厢,崔景荣瞧这妇人被自己呛得面露惶然之色,心里一舒坦,当即摆手道:“你莫多虑,老夫问起马将军,没有怪你们这些晚辈不懂礼数的意思,只是久闻他的骁勇之名,想快些见见。马将军,此番罚边,带不了多少人吧?”
“回都督的话,只有石砫家丁十人。”
崔景荣脸没什么表示,暗自却盘算起来。
一个月前,听说马祥麟要被罚到宣府来,崔景荣这位老牌边臣,立刻意识到,叶向高送了自己一个大礼。
当务之急,是怎生把那么能打的川军队伍,也从山海关弄过来。
只听桌案对面的妇人带着探寻的口吻道:“晚辈此番来宣大,瞧着此处的边情,也不容小觑。晚辈出塞为使,心甘情愿,但可否,请马将军护送一程?”
崔景荣念头一动,正色道:“让他一道吧,赵梦麟的膳堡,不至于缺个马将军就防不住鞑子了。马将军正好看看,此去林丹汗的王城,地形要冲如何。我们文臣再是知兵,总不如他们武人内行。让他记下,塞外哪些地方,可以筑垒营建,增兵驻守。”
“谨记督台嘱托。”
出了都督府,晋商常仲莘殷勤地迎来。
进到骡车中,郑海珠笑吟吟道:“常公子,都督应了我去见林丹汗,我那日与你交待的想法,你觉得如何?”
常仲莘一叠声道:“蔽府能得夫人驱遣,求之不得。”
郑海珠要常仲莘一起跟去蒙古,乃是想用他这个晋商的眼力,沿途收集商业交易中银钱流通的信息。
在晚明这个时代,以江南、两淮和山西为典范,土地资本转化为商业资本,已经不仅仅是理念,更是实践。
山西的土地内卷化濒临极限,大量的男性剩余劳动力,不像南直隶那样进入丝织作坊,而是成为小商人,关内关外地跑码头。
商业资本进一步转化为金融资本,简直是必然的。
郑海珠穿来此世,在江南亲见过“钱庄”、“柜房”的机构,也用过银票送礼或者提钱,但那些,更多的是像收取手续费的银库,不怎么经营放贷业务,并非后世意义的金融企业。
与江南比,山西的商路生态,更有利于催生“票号”的产生。
故而,郑海珠相中具有押运能力的常家,带在身边开始磨勘,就是想将历史清代中叶才开始大发展的晋商票号业务,尝试着让常家来试水。
蒙古人和俄罗斯人,目前还没有银通货的概念,以马换茶与丝,甚至以直接掠夺的方式获得皮毛,是蒙、俄的行为特征。
在即将到来的西伯利亚至远东的国际贸易中,倘使明帝国能提前主导商业规则,辽阔的草原,后世的恰克图、满洲里等边贸城市,都可以开设明人做东家的金融企业从事汇兑与存款放贷业务的“票号”。
郑海珠一路与常仲莘大致说了些票号的基本概念,到了客栈后,又与常仲莘交待几句出关的准备事项后,命他退下。
许三关门,透过窗缝向外看了看,才回身给郑海珠添热茶,压低了声音说起此行的另一桩计划:“夫人,让咱的人,把蒙古人的行踪,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