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水师的战舰次第解缆起碇、扬帆摇橹,载着五千楚王军沿江而下,准备在瓜洲北上运河。
旗舰上,朱桢笑眯眯扶起千恩万谢的俞通源三人,然后悠悠问道:
“这一年多来,巢湖水师处境可有好转啊?”
“唉…”三人闻言垂头丧气,要是处境好了,他们也不会这么卑微。
“跟我实话实说即可。”朱桢正色道:“本王有事便调你们来,就是把巢湖水师当成自己人。”
说着,他笑笑道:“不知你们会不会,也把本王当成自己人啊?”
“是是,末将…不,卑职等人,更是把殿下,当成我们巢湖水师的救星啊!”俞通源动情道。
“怎么又来了?”朱桢嗔怪道:“感谢的话说多了哈。”
“我们不只是感谢殿下去年相救,还是向殿下求救啊!”俞通源三人叩首悲声道:“求殿下救人就到底,收留巢湖水师吧!”
“这话从何说起啊?”朱桢一脸迷糊道。
“唉…”俞通源又叹口气道:“既然有心求殿下收留,那卑职等也就有啥说啥了。巢湖水师原先什么处境,殿下可能不太清楚。简单说,我们就是一帮卖命在前,享福在后的小婢养的!”
朱桢心说,这怎么还骂人开了?面上却平静道:“本王了解过你们的过去,知道伱们为我父皇打江山,立了大功,出了大力,也死了很多人。”
“是。”俞通源点下头又摇头道:“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单说开国后吧,我们当时的大哥德庆侯,帮着杨宪开中,给朝廷解决了往边关运粮的难题,也让弟兄们有了条财路。”
“我们巢湖水师,不光是一万六千名官兵,还有三万多阵亡弟兄的遗孤遗属,一万多伤残弟兄要养活。”俞通江赶紧解释道:“只靠那点军饷,远远不够。”
“挣钱么,不磕碜。”朱桢了解的笑笑,示意他不必多做解释。
“但后来杨宪翻了船,开中的买卖也被那些眼红的凤阳人连锅端走,连点儿汤都不给我留。”俞通源说到这儿,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咬牙坦白道:“然后我们就贩私盐,让他们也捞不着好!”
“嗯。”朱桢面不改色的点点头,这段儿他听大哥讲过。但听到当事人亲口说出来‘贩私盐’,还是觉着开国的武将,真他么无法无天。
不光敢干,还敢当着亲王的面说出来…真尼玛离了大谱!
这还是被父皇贴上‘懦弱’标签的俞通源。真不知道廖永忠当初,该是何等的胆大包天?
“那帮勋贵见斗不过我们,便勾结胡惟庸,捏造罪名,害死了德庆侯。”俞通源愤愤道。
“这本王也知道。”朱桢点点头,问道:“德庆侯死后,你们的日子很不好过吧?”
“是啊。”俞通源一脸生无可恋道:
“也怨我们乱了方寸,以为皇上下一步就该收拾我们了。惶惶不可终日间,又一时糊涂,跟明教不清不楚,还沾上了谋划皇上的嫌疑。”
“…”朱桢心说,可不只是嫌疑那么简单。至少至少也是首鼠两端,举棋不定!
封建王朝、帝制时代,皇帝要的是绝对忠诚。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所以其实是‘论心不论迹’的。
虽然朱老板认为凤阳勋贵不能一家独大,以大局为重,暂时宽恕了他们。
但他们不可能真正安心的,因为朱老板跟宽宏大量横竖不沾边儿,倒是记仇满分。
所以旁人也把他们当成活死人,还不尽情的欺负他们?
“虽然皇上宽宏,既往不咎。但架不住那帮凤阳人借题发挥,军饷拖欠不发,军需半点不给,还要调通江去琼州…我们的日子,实在是太难了!”俞通源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伤心泪水。
俞通江和廖定国虽然没掉泪,也眼圈通红,看来这一年多的日子,确实太难过了。
“殿下啊,我们巢湖水师,已经是朝不保夕了!卑职也知道,这是咎由自取,但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跟弟兄们无关。如果能保全弟兄们,我愿以死谢罪!”俞通源指天发誓道。
“我们也愿意!”俞通江和廖定国也齐声道。
“你们怎么想到,让本王收留你们呢?”朱桢故作不解问道。
立在他身后的罗本,闻言不禁撇了撇嘴。这老六真是菊花涂胭脂——太他么能装纯了!
也不知道谁在来的路上,信誓旦旦的说,这回一定要把巢湖水师拿下!
“我等听闻殿下要重开市舶司。我们合计着,以如今海面的乱局,没有水师怎么能成?”俞通源忙解释道:
“殿下这次又点名要我们来差遣,我们就觉着,这是天赐良机啊!于是斗胆向殿下毛遂自荐,求殿下收留!”
“求殿下收留!”廖建国和俞通江也跟着道:“我等愿誓死追随殿下!”
“你们不嫌我小啊?”朱桢眨眨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