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上次老四老六迎接老五那座接官亭中,挤满了南京城的宿儒名士,这些人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的看着南边的官道。
过午时,车来人往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他们企盼的那辆黑色的马车。
“来了,来了!”看清楚来车,众大儒急忙涌出接官亭,到官道上迎接。
“吁…”
待到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一众士林前辈便齐刷刷抱拳行礼道:“恭迎宋太史。”
车门敞开,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高瘦老者,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文坛盟主、士林领袖、太子业师宋濂宋潜溪。
“诸位怎么都来了?”宋濂一看,好多七老八十的老家伙都出动了。这显然不是为了表示尊重,而是又发生了什么大大事件。
“唉,宋太史有所不知,出大事了。”他的同乡戴良叹息道:“皇上又把孟子,逐出孔庙,不许配祀了。”
要不怎么说,文人可怕呢?戴良不说前因,直接说结果。登时就突出了朱老板昏君加暴君的形象。
“为了维护亚圣,今天一个叫陈汶辉的御史被当场杖死,大理寺卿李仕鲁愤而掷笏,想要辞官,却激怒了皇上,被掼死在台阶上。”
“什么?”宋濂惊呆了。他上次得到消息时,局面还没这么严峻呢。怎么转眼之间,就到了这般田地?
便听戴良等人眼含热泪的接着道:“但其余官员没有被吓到,他们一起跪在奉天门外,发誓一日不收回皇命,他们就要一直跪下去!”
“吴状元还带着京城的儒生,在午门外跪哭,来声援宫里的官员。”另一个大儒苏伯衡接着道:“我们已经让人把消息传递出去,相信不日,整个京畿的儒生都会响应我们的。”
“皇上要是还执迷不悟,我们就发动全天下的读书人,一起反对他!”第三个大儒胡翰,年纪比宋濂还大,火气也是最大。
“是啊,我们商量好了,这次全力以赴、不成功便成仁!”其余大儒名士也慨然道:“付出多大的牺牲,都在所不惜!”
“当然,还得宋太史来主持大局,我们都听你的…”还有圆滑之辈,不忘了给宋濂戴高帽。
“唉,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宋濂叹了口气,对戴良三个道:“时间不等人,咱们路上聊吧。”
“也好。”三个大儒便上了宋濂的马车,本来在车里陪他的大孙子宋慎,赶紧下车让位。
其余大儒名士也纷纷上车上马,紧随着宋濂的马车返回京城。
宋濂的马车很宽敞,四个老头在里头一点也不挤。
戴良三个都是浙人,在文坛的地位也都很高。
其实今天来迎接宋濂的,全都是在当世响当当的大儒名士。说是大明文坛的半壁江山都不夸张…
这还多亏了朱老板之前的‘求贤若渴’。在发生了有人为逃避征辟自残的事件后,朱元璋亲自下场了。
他一面写文章怒斥这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行径,一面命令天下衙门,将各省各府所有的元朝‘耆硕’都开名单报上来,凡是不肯来京的,就让他摸不着头脑…
无奈之下,戴良、苏伯衡这些榜上有名的宿儒,只好乖乖进京,没有皇帝旨意,谁也不敢擅离。
结果南京迅速成为大明的儒教中心,天下泰半大儒汇聚于此,所以爆发出来的能量也是最大的。
车厢里没了旁人,四个老头说话也直白多了。
“皇上到底想干什么?”宋濂去岁圣寿节没捞着进京,他长子还被发配去出使乌斯藏,当时他单纯的以为,是因为国子学的案子牵扯到自己父子,遭到了皇上的惩罚。
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还能干什么?恁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一直看咱们圣教不顺眼。在皇上看来,咱们是三教最逊,甚至不如僧道。”戴良愤愤道:“这些年,皇上一直想方设法要削弱咱们,这次那老六又逢君之恶,弄了些账房、小吏之类的进国子大学,想要教出一干文法吏来取代儒生。”
“嗯。”胡翰点点头道:“别看楚王年纪不大,却是法家的忠实信徒,是打定了主意给文法吏招魂哩。”
“伯温怎么说,不管管他么?”宋濂沉声问道。
“诚意伯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胡翰闷声道:“是打定主意不问世事了。”
“教不严、师之惰,他倒是沉得住气。”宋濂心里清楚,楚王如此离经叛道,办法还一套一套,刘伯温怕是脱不开干系。
“算了,他老且病矣,放过他吧。”不过这时候,不能长他人志气,所以他叹口气道:“说回正事儿吧。”
“嗯,眼下最可怕的是,皇上已经完全被楚王蛊惑了,不然借老六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孔孟动手。”
“唉。真要让他搞成了,就是个古经废而不修,圣学暗而不明,儒者寂于空室,文吏哗于朝堂的丑陋景象了。”苏伯衡满脸痛苦道:“莫非我圣教被喇嘛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