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午的太阳, 晒得人不像是在冒汗,更像是流油。
田间地头这会儿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影,大家如果不是田里完全没水了, 都会尽量避开最热的这两个时辰下地干活。
沈迁跟陆久一人戴着个斗笠, 热得都不想说话, 两人闷声往前走, 期待着能来一阵风, 吹散些暑意。
他们从离河最近的那丘田开始,检查田里的水位、稻秧抽穗的情况、有没有生虫,尤其是排水口是否堵得严实, 一直到小池塘下面那丘田,陆久看了会儿田里的水位, 微微皱眉, 伸出食指探了下。
这丘田跟附近那丘四分大的一样,是昨天上午才从小池塘放的水, 但这边田里的水位却比那边低,虽然看着不是很明显, 但是用手指头一量便很清楚。
两丘田的位置差不多,田里同样种的是稻子,不可能一处比另一处干得快这么多。
夫夫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往排水口走去。
自从一个多月前, 雨水减少,大家田里的排水口就没开过,甚至怕虫蚁泥鳅钻洞,陆久将自家每丘田的排水口都堵了厚厚的一层泥。
看到堵排水口的那些泥是干的,两人先是松了口气,可是等走近, 就发现排水口附近的杂草有被动过的痕迹。
沈迁蹲在地上,手才伸进杂草里,眉头就皱了起来,“是湿的。”
陆久三两下将排水口附近的杂草全都扯干净,没了杂草的遮掩,排水口下半部分明显湿润的泥土便再也无处可藏。
那是有人从底下掏了洞放过水留下的痕迹。
陆久的怒气一下就上来了,骂道:“不要脸的,居然敢偷水。”
两人顺着湿润的沟渠,很容易就找从排水口流出来的水是去了哪里。
确认是谁偷了自家的水,陆久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那人家走过去,还没到门口,就高声骂道:“陆有为,你们家里是没人了吗?河里那么多水不去挑,来偷我田里的水。”
如今家家户户田里都缺水,一听到有人偷水,原本在屋里吃饭的也好,纳凉歇息的也罢,全都走来出来看是什么情况。
有睡迷糊了的只听到两个字,急急忙忙地问:“谁家的水被偷了?”
还有人端着饭碗,也要跟上来看热闹。
村里年纪大些的人是看着陆久长大的,知道他虽然凶悍,但是不说谎,那些有田在陆有为家田上面的,已经开始担心自家的地了,甚至有两个直接戴上斗笠去田里查看去了。
等了一会儿,院子里没人出来,沈迁直接一脚踹向院子的大门。
村里大多数人家院子的门都是竹子或木棍做成的简易门,他结结实实一脚过去,门晃了晃,差点烂了。
站在后面又稍微矮一些的人,只听得到声音,看不见人,小声问前面的人,“陆久踹门了?”
“不是陆久,是沈迁。”
人群里传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
陆久也被沈迁的动作惊到,别说村里人了,他也是头一回见沈迁这么粗暴的行为。
沈迁踹完了门,在众人讶异的目光里,缓缓道:“人在屋里却不出来,莫不是偷了水心虚?”
他声音很高,不管是屋里的人,还是站在远处看热闹的村民都能听见。
“你说谁心虚?”赵月英拿着根烧火棍从灶房出来,“老娘刚才是在做饭才没出来。”
说完她将手里的烧火棍指向陆久,高声道:“还有你骂谁家没人呢?”
陆久道:“谁偷了我家水谁家就没人了。”
赵月英噎了一下,道:“反正我家水都是我们自己挑的,你别在我家门前撒泼。”
陆久道:“你家要是没偷我田里的水,排水口下面的泥巴跟水沟里怎么可能是湿的。”
“那谁知道呢,”赵月英嗤笑道,“你家田里不是一直没断过水吗,里面泥鳅也多,谁知道是不是泥鳅打的洞,再说了,我那丘田上午挑水就浇了一个角落,要真偷你家的水,我就直接将你田里的水都放干了。”
看热闹的人听到这里,好些都糊涂了,觉得谁说的都有道理。
最近一直不落雨,谁家田里的排水口不是堵得死死的,怎么可能被泥鳅打洞,但赵月英后面那句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既然都偷水了,干嘛只偷那一点。
沈迁不疾不徐地问:“你说你田里的水都是你们自己挑的是吧?”这一回他的声音不算高,但大家都听得见。
“当然,”赵月英梗着脖子,“田里的每一滴水都是我们自己从河里挑的。”
“行,你说是你们挑的便是你们挑的吧。”沈迁像是说不过赵月英,拉着陆久离开了。
留下一脸这就结束了的看热闹的人。
赵月英有些意外来势汹汹地两个人就这样走了,她还以为以陆久的性子会纠缠好一阵呢,不过很快她又得意了起来,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