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兮窈并不喜沐浴时被人伺候,就只让她们在门外等着,自己抱着岁岁去了浴间,小半个时辰后,换了她们备好的衣裳,从里头出来。
三个小婢子正守在外边,脑袋挨在一块儿,窸窸窣窣说着什么,听见开门声,忙住了嘴,然抬首一瞧,却是个个睁大了眼睛,活跟见了鬼似的。
穆兮窈只作没看见,淡然地抱着岁岁入了屋,将她放在小榻上,让她自个儿玩,而她则坐在了那妆台前,正欲拿起篦子,却有只手快她一步。
“奴婢来……”
穆兮窈也未同她抢,只静静看向面前那副牡丹纹雕花铜镜,澄黄的镜面中映照出一张昳丽动人的容颜,微湿的乌发如瀑般垂落在肩头,分明未施粉黛,可却仍是眉眼如画,若出水芙蓉般清丽淡雅。
她倏然勾唇笑了笑,略带自嘲,她娘倒是予了她一张顶好的皮囊,兴许也是因着这张皮囊,安南侯才会对她生出几分兴致。
倒也好,只消他对自己还有些许眷恋,她就能一直陪在岁岁身旁。
小婢子替穆兮窈梳了发髻,正欲去拿妆台上的脂粉,却被穆兮窈给阻了。
她不喜这些东西,从前涂那黑粉遮掩容貌实是迫不得已,而今她实在不想继续往脸上捣腾。
见她不愿,小婢子便将手中的脂粉盒放了下来,却又忍不住抬眼去瞧镜中那张绝美的容颜,可下一刻倏然与穆兮窈视线对上,慌忙垂下眼去。
“时候不早,想来姑娘和您都饿了,奴婢这便去灶房传膳。”
穆兮窈颔首,看着那小婢子逃也似的出了屋,不由得哑然失笑。
看来很快,整个府里都会知道,侯爷将那寡妇瑶娘收入房的事了。
等午膳间,穆兮窈坐在内间的小榻上陪岁岁画画,岁岁还是头一回用毛笔,用得很是不顺当,扬起的墨点很快毁了她身上刚换的这件好料子的衣裳。
穆兮窈无奈,只能让婢子取来先头的旧衣挡在岁岁身前,也是在这时候,孟管事来了。
瞥见那坐在临窗的小榻上,半环着孩子,着一身桃红妆花对襟褙子,水蓝海棠暗纹百迭裙的美人,孟管事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侯爷不是说,将瑶娘女女安置在这儿吗?岁岁倒是在此,可眼前这女子又
是谁?
正当他疑惑之际,便见那厢转头看来,冲他嫣然一笑,唤了一声“孟管事”。
听得这熟悉的声儿,孟管事方才如梦初醒,再一细看,这眉眼,不就是瑶娘吗!
不仅是他,身后随他而来的几个小厮婢子皆是双眸微张,屋内接连响起低低的抽气声。
孟管事原还不解,眼下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何侯爷会这般糊涂看上了一个平平无奇还带着孩子的小寡妇,原这小寡妇明眸皓齿,生得楚楚动人,是难得一见的姿色。
万万想不到,他家侯爷竟也有被美色所迷的一天。
孟管事看着穆兮窈,张了张嘴,一时竟也不知唤这瑶娘什么。
夫人?
似乎不大合适,毕竟他家侯爷被赐了婚,这“夫人”的称呼自是留给将来侯府主母的。
那叫“姨娘”?
好像也不行……
孟管事只觉头疼,军营中突然有急事,他家侯爷走的时候只吩咐好生伺候,将该备的备齐了,瑶娘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剩下的待他晚点回来再说。
孟管事想了想,干脆同那几个婢子一样,便不称呼,只道:“侯爷吩咐,让老奴给您和岁岁送来些东西。”
说罢,他一招手,后头跟着的小厮婢子依次将东西呈上,珠玉首饰,绫罗绸缎,转眼就堆了满屋。
还有,便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什么糖果蜜饯,鞠球布偶,看得岁岁张大嘴,眼都花了。
将东西放罢,孟管事低身道:“都在这儿了,您若还有什么缺的短的,只管吩咐老奴便是。”
“并不曾有缺。”穆兮窈道,“辛苦孟管事。”
“老奴分内之事罢了。”孟管事说着,不禁抬眸偷着瞥了穆兮窈一眼,心绪复杂。
看来这回,侯爷当真是动了心思,不顾陛下赐婚都要将人留在府里,还将那瑶娘的孩子视若己出。
莫不是想坏了林家几代传下来的规矩。
纳这瑶娘为妾!
对于主子的事,孟管事也不好置喙,且到底也不能多说什么。
他正欲退下,却听得那婉约动听的嗓音再次响起,“孟管事,我能否拜托您一件事?”
孟管事忙道:“您尽管吩咐便是。”
穆兮窈犹豫片刻,“今日,我本要与方大哥一道走,但临时出了这事儿,怕是不成了,烦请您同他告一声,替我帮他道个歉。顺便,将我和岁岁的行李拿回来。”
孟管事闻言深深看了穆兮窈一眼,旋即应了声“是”,就带着几个小厮婢子们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