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青壮尽出山,童生意气战场前;
学问尚可吞敌虏,农具犹能使霜寒。
初出茅庐难支绌,见识技艺尚疏浅;
然志同者皆忘我,不知畏惧不知倦。
草履凭此胜军靴,青衫借力赢铠悍;
且看战火散尽处,敌成烟云我流传。】”
——出自《守安通判贺凯旋诗十二首之一》
……
盛苑从没有想过,全府城的百姓竟然会和她并肩作战。
自从来此地赴任,她就将整个守安城内部归类划分:可以利用的、需要保护的、应当防范的、能够合作的、准备收拾的……等等,她想的使怎么整合府城力量、资源,提高这里百姓的生活质量,想要将这里变成紧邻草原的边陲绿洲。
在这个过程中,她像是在俯视守安,好像这里的一地一物一人,皆是棋子,并不需要有太多思想,只要按她的规划来、从而过上她给他们创造的美好生活。
她似乎从不期待对方的好感和喜爱,只要能献上完美的政绩,只要能证明她的优秀,这些治下百姓的看法,于她而言,似乎无足轻重?
不,不是无足轻重,更恰当的说,应是毫不在乎,或者说……这是一种漠视。
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盛苑从没认真的思考和正视过载舟覆舟之水的能量。
直到此刻,盛苑看着眼前衣着形态各不相一、气质情绪皆有不同的百姓,豁然开朗。
这是脚踏实地、接了地气的豁然;这是懂得将目光看向百姓民众、意识到烟火气的开朗。
这一刻的盛苑,才能算真正的盛府尹。
“大人,还有我们!”
正当盛苑心中涌起磅礴之气,一道嘹亮的、有些稚嫩的、带着朝气的呼声自远处响起。
抬眼看去,一群璞帽青衫的学生组成的长队自小巷而出。
“胡闹!你们应该在府衙!”廖同知站在盛苑身后,正感动着,污染发现本该在府衙后堂接受庇护,随时趁乱撤退的学生们举着三尺长剑而来,登时变了脸色。
首排几个振臂高呼的小书生里,有他的独子!
和他一样表情惶惶的,还有他的同僚。
可惜,他们的慌张,学生们毫不在意。
这些或大或小的学生,举着学校教导他们习武的道具,跟盛苑请战:“府尊大人,书院先生常教导吾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而今府城仍在,敌寇将袭,大人何故令吾等独逃?”
“府尊大人这是为了保存咱们守安城的读书种子!”廖同知怒其不争的痛斥。
他儿子原本站在请战同学的身侧,闻言,当即大步迈出,昂首曰:“全天下的读书人数不胜数,大楚不缺栋梁之才;多吾等不多,少吾等不少!
吾等自小学遵圣人教诲,学得是成仁之道、记得是取义之理、为的是报国利民!
而今到了吾等践行真理,回报所学所知之时,府尊和诸位大人却让吾等临危而退,令吾等所追随之道蒙尘,令吾等之志失真,令吾等余生不能看透,是何道理呢?”
“你!”这次不止是廖同知,但凡有孩子在队伍里的官吏,面色尽皆复杂。
“求大人允吾等与府城共进退!”学生们不再和其他官吏争论,而是齐齐的看向盛苑,目光清澈真诚,带着灼人的积极和渴望。
“……”盛苑不用回首,就能感受到附近那些官吏看向她的目光,只是这次,她没理睬。
她目光轻之又轻、却极为郑重的,从面前的两支队伍上划过。
两支规模不同、配备不等、气质不同的队伍,却散发着同样一种气息,这让盛苑忽然想任性一把。
“既然诸位坚持,那就请随本官一起,灭阿戎!护守安!”
盛苑刚单手举起她的长刀高声回应,面前的人群就沸腾起来。
“灭阿戎!护守安!”
“灭阿戎!护守安!”
“……”
排山倒海的振奋呼声,不仅冲击着盛苑的感知,也令她后方的诸官吏情绪跌宕。
不过众人清楚,事已至此只能共进退了。
……
哈意箴气懵了,也不知是气旁人,还是气他自己。
他好容易说服自己:守安城应该在跟他唱空城计。
却不想,他这才率部冲过城墙废墟,他们的战马就在袢马索和兜头而来的药散的冲击下乱了阵脚,混乱之下他们的战力又削减了两成。
更可怕的是,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优势,失去了倚靠——他们的战马像是喝醉了一般,尽皆跪卧在地,像是散了架般,任凭他们解数全用,也不能令其恢复丝毫。
至此,摆在哈意箴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就是弃马撤离,狼狈返程;要么就是全力以赴、攻下城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