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照不清谢席玉的面容,唯有直棂窗外透进来的一泊月光,勉强勾勒出了谢席玉挺拔颀长的身姿。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谢席玉站在浅淡的月光下,谢不为坐在昏暗的烛火边,在月光与烛火皆不能及地方,有一道黑影,仿佛天堑般的鸿沟划在两人之间。
“你......好好休息。”谢席玉转过身,留下了这句话,便匆匆离开。
等谢不为从莫名有些诡异的气氛中晃过神来,已不见了谢席玉的踪影。
而方才谢席玉站过的地方,徒剩一地惨白的月光。
谢不为顺着这月光望了眼窗外高悬的勾月,略微想了想现今局势,又后知后觉有些头疼,便不再为难自己,直接吹灭了矮案上的蜡烛,侧身睡去了。
*
“六郎,六郎,醒醒。”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有一道焦急的声音吵醒了谢不为。
谢不为素来有些起床气,朦朦胧胧间嘟囔了一句“别叫我,我还要睡。”
那声音一顿,随即竟有了些哭腔,“不能睡了呀六郎,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连府医都说,要是再让你睡下去,怕是要醒不来了。”
谢不为下意识“嗯”了声,思维迟钝地转了一圈,睡前发生的一切便走马灯似地在脑中回放。
他猛然睁开了眼,与蹲在床边的人对了个正着。
那人先是一愣,后是一惊,再是一喜,一双眼都亮了起来,激动之间还跳了起来,“太好了!六郎你没事了!”
跟随那人跳动的身影,谢不为略眯起眼观察了一下他现如今身处的环境。
这房间的窗正上敞着,外头的日光沿着牖棱斜斜照入,得见飞尘乱舞。
再往外探,便能瞧见几株叶片嫩绿却尚未展开芭蕉,正是春景一面。
回看室内陈设,虽只有基本的木制竹制的案、桌、榻、几、柜、箱,并无其他奢华的金玉装饰,但也处处透露着独属于这个时代世家大族的考究。
——即使只是摆在榻上以供倚靠的小小凭几,都浅浅雕满了栩栩如生的莲花纹与卷草纹,所用的木料还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了点点光泽。
榻上铺的筵与榻下置的席上,也都再陈了一层厚厚的有着各色花纹的羊毛毡,只是看上去便觉得舒适。
而自己正躺着的床——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一个足更高一些、整体更宽长一些的榻,床边有三面的矮屏,但即使只是矮屏,上头的装饰也并不敷衍,屏上的山水画十分清秀却又不失大气。
再往里观,靠另面窗的墙边摆了一张琴案,只不过案上无琴,而是放了一只划饰重线仰莲的青瓷,釉面清亮光润,价值非凡。
……
谢不为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未有丝毫变化。
他才有了实感——他是真的穿书了啊!
谢不为的思维又转了一转,看向了屋内像是在“跳大神”的人,认出了此人正是原主的贴身随侍,名唤阿北。
这阿北并不是谢府指派给原主的仆从,而是原主的在会稽的奶兄弟——原主的养母身体不好,奶水不足,并不足以哺育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原主的养父便请托阿北的娘亲做了原主的奶娘。
因此原主是和阿北一起长大,形同兄弟。
后来谢不为被谢家认了回去,还特意带了阿北一道,让阿北成了原主的贴身随侍。
“阿北,别跳了,看着头晕。”谢不为侧过了身平躺着,还抬手揉了揉额角。
与谢不为孱弱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北自小体格壮健,精力旺盛,犹如一头小牛犊,长大了便更是强壮。
在会稽谢家庄子时,阿北在包揽他和谢不为两个人的活计外,还能有多余力气帮庄子外的小花打水砍柴。
这下跳来跳去几乎是没个停歇,谢不为有理由怀疑,阿北这不仅仅只是单纯激动的反应,还是想趁机消磨掉多余的精力。
阿北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又乖乖蹲回了谢不为的床边,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谢不为傻乐。
谢不为仍是躺着,但稍稍侧过了脸,看向瞧着有些憨憨的阿北,“我这是睡了三天三夜?”
提到这茬,阿北那一双深黑粗眉顿时撇成了八字,“是啊是啊,从五郎将你送回来后,你就一直在睡,昨个儿府医跟我说,今天不管怎么样都得叫醒你。”
谢不为默了一默,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记忆中和谢席玉的见面究竟是真是假了。
难不成是自己的臆想?
“那,除了府医外,还有没有人来看过我?比如......”谢不为刚想说得再具体些,就被阿北打断了。
“有啊有啊!五郎每晚都来看你呢!”阿北又开始憨笑,“五郎是大官,白日里没有空闲,所以只能夜里来,但每次都会待到天快亮了才走。”
说着说着,阿北开始对谢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