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营。
且若真如刘二石所估,海盗数目远在五千以上。
那么,他们甚至不需再挖壕沟通城焚烧,仅以一般土垒或是攀城之法,也能破城。
守城好似成了一场死局。
若不让李刘二将及众军士以血肉之躯阻挡海盗的汹汹来势,鄮县定是撑不到永嘉来援。
而在场众人也无人不清楚如今的局势。
就在李刘二将准备再行请战之时,沉默良久的孟聿秋却突然出言。
“敌知城中虚实,定有轻我之心,今夜若出其不意,惊而溃之,或有转势之机。”
李刘二将稍有一怔,旋即明白了孟聿秋的意思。
在如此悬殊的势力对比之下,海盗定然会以为自己已是胜券在握,就必然会有轻视。
如果他们能趁此机会杀其不备,便有希望暂时击退海盗,为鄮县多争取一些时日。
李滨率先开口,“末将愿往。”
而刘二石亦随之请往。
但孟聿秋却摆首,他刻意避开了谢不为的目光,独独望着李刘二将,“敌
寇也定然知晓城中唯有二将,若你们今夜守于城上,他们绝不会料想到奇兵的可能。”
谢不为即刻意识到了孟聿秋的打算,心头一坠,忙上前两步,握住了孟聿秋的手臂,眸中满是焦急,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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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聿秋言语一顿,反握住了谢不为的手,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今夜便由我率两百军士......”
“不行!”谢不为急忙打断了孟聿秋的话,“怀君,你不可以去!”
而李刘二将也很快请孟聿秋再行三思,“孟相乃城中砥柱,岂能有失?”
孟聿秋笑叹了一口气,目光落于谢不为的眉宇,又抬手抚了抚谢不为双眉之间的折痕。
“鹮郎,我虽是一介文臣,但河东孟氏却绝不是文弱士族,我父亲、祖父乃至先祖,代代为将,而我幼时亦随父亲习武。”
他看着谢不为眼中渐渐蓄出的水光,便更是缓声,“今夜不过突袭贼寇,乃是趁其不备,又有夜色及李将军和刘校尉的掩饰,不会有事的。”
谢不为紧紧抚住了孟聿秋的手,又将孟聿秋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眼眶中的泪已坠在了眼下。
“可,可贼寇还是会发现的,万一......万一他们反抗的时候伤了你,我该怎么办。”
孟聿秋另手抹去了谢不为眼角的泪,缄默了许久,才再缓缓出言。
但这次,却并非如往常一般对谢不为只有一味的哄慰,“鹮郎,你还记得你前几日与我的说,你做不到吗?你的志向,我的抱负,都绝非是安坐庙堂之上,而如今的局势,也不允许我们只安坐庙堂之上。”
“但是......”谢不为还想要阻拦孟聿秋。
可却被孟聿秋温柔地接过了话,“鹮郎,如果我真的因此受了伤,或是......你要记得,你是朝廷亲封的宁远将军,要担起守城之责。”
话顿,温润如玉的双眉随着弯起的唇角一动,“你也答应过我,不让自己忧思过重,也会按时吃饭吃药,好好养身体。”
言讫,面上笑意不改,可言语却愈发低沉,像是此时的秋雨落地无声,竟让谢不为一时也没有听清。
“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如此。”
谢不为看到了孟聿秋眸中一闪而过的忧伤,心下便有一紧,正欲追问,却听得孟聿秋吩咐李刘二将,“今夜还请两位将军守在城门之上,另外,再传城中军民,安于其位,若无军令,万不可轻举妄动。”
他垂于身侧的手略有一动,再道:“若我不能再行督战之责,则城中军民需以宁远将军为首,若有违者,皆以军法处置。”
李刘二将相顾一眼,齐齐躬身拱手应下。
谢不为看着孟聿秋此时坚定的目光,不知为何,竟后知后觉全身已被冰冷的血雨腥风浸透。
他浑身僵冷,双唇甚至也不能颤动。
等他再缓过来神,却发现连绵三日的雨竟不知在何时停歇了。
深灰色的天明朗了些许,可天上的
白日却是惨淡的。
恍惚间,那白日周围的圈圈光晕在谢不为眼中,竟晃成了血红色,就像一只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在怒视着地上人们的厮杀。
而再晃眼,视线已被黑沉的夜色剪短,月亮也被掩于层层乌云之后。
天地已是一片昏黑。
谢不为望着身穿冰凉铠甲,坐在黑马之上的孟聿秋。
眼中的身影是不同于以往的英姿勃发,是契合世人想象中的英勇将军,仿佛只要他在这里,再凶险的战场也不过如履平地。
可谢不为此时心下却是无限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