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难测。
陛见本就让人恭谨小心,旁边这个亲老子看着,额尔赫就越发紧张了。
他搁下食盒,放下马蹄袖,打着千礼,单膝跪了,说话都带了颤音,道:“奴才额尔赫见过皇上。”
康熙瞥了食盒一眼,道:“起吧,九阿哥在家做什么呢?”
额尔赫小心起了,因为这个问题方才五阿哥问过,就少了几分紧张,很是流利道“马大人派了功课,九爷现在每日里都是读书。”
“张廷瓒呢?”康熙略微有些满意,接着问道。
额尔赫道:“从昨天开始,九爷让张大人放年假了…”
康熙:
就知道不是个爱读书的。
要不是马齐盯着,还不知懒成什么样。
自己腊月二十才让他跟着张廷瓒读书,当面应承的挺老实的,回去就给张廷瓒放假!
这就是不在跟前,要不然的话,康熙肯定要训斥一顿。
不学无术,没有上进心。
换涸人,自己挑了他两次礼数不周的地方,早就该知耻了。
九阿哥却是个二皮脸,每次认错痛快,却是知错不改。
康熙看着食盒,都少了几分期待,道:“什么稀奇东西,大老远的送来?”
额尔赫恭敬道:“九爷说这叫‘全家福’,今天小年儿,给皇上添个年菜。”
“全家福·”康熙默念着这个名字,神色不变,心里却是熨帖不少。
他打量额尔赫一眼,身形高大,眉眼清正,看着是个老实孩子。
“骑射如何?能开几力弓?”康熙问道。
额尔赫面上带了羞惭,道:“奴才臂力有些不足,开八力弓,九力有些勉强…”
之前的时候,在侍卫处,他这个水平也是中上的,拿得出手了。
结果到了皇子府后,黑山侍卫不用说了,黑塔似的身量,胳膊上的腱子肉都比旁人的大腿还粗。
虽没有在人前露过,可是听说可以拉得十二力弓。
福松阿哥看着儒雅,今年才成丁,却是能拉十力弓的。
就连黑山的徒弟,年岁不大,只有十八,如今也能开九力弓了。
还有九福晋,早就是侍卫处的传说人物。
额尔赫的骑射,就比富庆的略好些。
富庆骑射勉强,只能开六力弓。
康熙看了福善道:“你那长孙不是明年成丁么?能开几力弓?”
福善脸上有些烫,躬身道:“还不成才,只能开到五力。”
康熙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旁的。
额尔赫越发紧张,不知道皇上好好的,怎么问起自家的事。
就算他侄儿补侍卫,也不会到内班,总要在外班磨几年,规矩齐全了再说。
而且他的侄子生辰小,明年虽是成丁,可还是半大孩子。
康熙看向额尔赫道:“下去吧,告诉九阿哥,好好读书,年后朕要查的,要是学不好,明年的年俸就别想了!”
额尔赫躬身应了,低眉顺眼,老实地退了下去。
康熙这才看着福善道:“用五力的毛头小子换走朕的八力的侍卫,这是什么道理?都这样下去,那往后宫里侍卫还能用么?”
福善羞愧道:“奴才煳涂,老想着两全,因私废公,愧对主子的信赖。”
康熙正色道:“不可开此先例!朕的侍卫处,是养将用的,不是养纨绔之地!”
侍卫处的头等侍卫,放出宫去,要么在京中任都统、副都统,要么去地方八旗。
这些人,都是康熙看着调教起来的,没有庸才。
福善躬身道:“奴才不敢,奴才谨记。”
康熙神色这才好些,道:“跪安吧!”
福善恭敬地退了出去。
行宫前头,额尔赫等着,面上带了不安。
福善看着他,心情很是复杂。
为了避嫌,他没有将儿子调到内班。
儿子当差四、五年也没有陛见过。
如今在九皇子府当差不到一个月,这都面君两次了。
这本是好事,九阿哥也是厚道人,才这样不遗余力的提挈;可是却堵死了丰盛额补侍卫的路。
皇上已经点他两次,他当然不会明知皇上不喜,还非要将长孙补进来。
舒穆禄家这个侍卫名额,就要从旁支子弟里择优了。
这里也不是教导儿子的地方,福善就道:“九爷恩重,好好当差。”
“嗯!”
额尔赫应着,迟疑了一下,小声道:“阿玛,是不是儿子让您为难了?”
方才在御前时,他没敢抬头,却是长着耳朵的。
听着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似对自己阿玛不满。
福善沉默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