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卿抬头往上望了望,此时乌木翠色的叶子也被夕阳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显而易见地,夜晚又要来临了。
这是棠卿和晏敬时进入苍竞山的第五天。
五天以来,两人向着东方一路向前,走过了无数相似的树林,但这片山脉仿佛永无尽头一般,走不出去。
永无尽头的还有漫山遍野的浊气。走在其中,仿佛被其包裹着,入眼皆是灰暗,遇不到任何人,也没什么其他的声音。倘若不是还有晏敬时结伴而行,棠卿觉得此刻不死,怕是也要疯了。
更加糟糕的是身体上的变化,相较于第一天,现如今棠卿能明显感觉到,在行走同样路程的情况下,整个人会变得疲劳很多,他们两人每日休息的时间也被迫变得越来越多。
这着实不是一个好兆头。
倘若何时所带的丹药消耗殆尽,何时便是他们的死期。而这一天,不会太遥远了。
“累了么?”晏敬时眼见棠卿扶着棵树发呆,开口问道:“需要休息一下么?”
“没有。”棠卿摇摇头,“趁着天还没黑透,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棠卿正说着话,突然便感觉脸颊上一凉,伸手一摸,指尖上带着亮晶晶的一滴,竟然是雨水。
“不会吧。”棠卿叹了一口气,说道:“竟然下雨了,刚刚不还夕阳西下,天色正好的么?”
“山中天气多变。”晏敬时撑起雨伞,“快过来,别淋着了。”
棠卿快步走到伞下,一边走一边祈祷:“屋偏逢连夜雨,可千万千万不要下大了,不然躲得地方都没有。”
“现在我们连‘漏屋’也没有。”晏敬时把棠卿往里面揽了揽。
天空开始变得灰暗起来,上天好像是听见了棠卿的祈祷——
所以雨越下越大。
原本是细细的雨丝,现下已经是瓢泼而下,站在伞下都能听见雨滴一颗颗打在伞骨上面的声音。天边甚至还“轰隆隆”地打起了惊雷,看这样子,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两个人挑了一颗枝繁叶茂的乌木躲雨,陷入一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尴尬境地——他们本就去无可去,留在原地也只能淋雨。
正犹豫着去往何方,棠卿突然觉得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起来,整个人在微微往下陷,往前看,斜坡上的一些石头被冲刷出了原有的样貌,甚至有一些碎石块正在往下滚落。
她心中警铃大作——此地不可再留。
雨再这样下下去,此地或是落下滚石,或是泥土掩盖,哪一种对他们而言,都是致命的。
棠卿当机立断地开口:“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雨水如注,此时此刻雨伞已经没什么太大作用,棠卿和晏敬时收了伞,重新带上帽子,在暴雨的林中小心且缓慢地往地势较高的地方走去。
就这样走了两个时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水也渐渐地小了,淅淅沥沥地下着,穿过枝叶打在他们的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感觉。
但棠卿也不在乎了。
此刻她全身已经差不多全部湿透,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发梢滴着水,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脚底下粘着厚厚的泥土,走起路来都比平常费劲许多,实在是太过狼狈。
棠卿转过头,晏敬时也没有比她好多少,黑色的外袍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看见平日里纤尘不染的师兄也有这种时候,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晏敬时却开口催促:“别笑了,快把衣服烘干,小心着凉。”
棠卿随意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此刻便是再珍惜灵力,也不得不运用它烘干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她废了些力气才解下和衣服黏在一起的黑袍,正要运气施法,却看见腰间的玉佩一闪一闪地亮着光。
棠卿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又惊又喜地喊道:“师兄,你快看!”说着,一手解下腰间的玉佩。
晏敬时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光亮是从玉佩内部散发的,在漆黑的夜间,好像萤火虫一般闪着莹莹的光芒。
一连五天毫无收获,此时此刻的任何变数都是他们走出这片山脉的可能。
“这不是师父的玉佩么?”棠卿有点激动地问道;“师父他有没有和你说些别的?”
“没有。”晏敬时摇了摇头,开口回答:“师父他自己应该也不知道会是如此。”
棠卿歪头想了想,才开口:“前几天这玉佩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可我们到了此处,便开始闪烁,那是不是说明,此地和其他地方并不相同。师兄,你说,这玉佩是不是在给我们指路?”
没等晏敬时回应,棠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拿起玉佩,迅速地跑开,在东南西北的几个方向都前行了一段距离。
晏敬时站在原地,看着一下子就跑出去好远的棠卿,开口提醒道:“衣服。”
“已经烘干了!”声音从林子里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