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雅从昏迷中苏醒,感受到脖颈处的钝痛。她的意识停留在被拖着离开的时候,一睁眼已经换了天地。
身下是冰冷潮湿的地面,她伸手想要撑起身子,在摸到泥泞的地面时,有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
粘腻、肮脏。
她在回过神的瞬间抬头,方才注意到四下冷漠无声的人,以及正座之上,那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男子听见动静,才终于抬眸,他只冷冷一眼扫来,没有喜悦、也没有其他情绪。室内仅有的天光,衬得他肤色苍白,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此刻在来回擦拭。
那人的动作很轻很缓,但欧阳雅莫名感觉一股毛骨悚然之意。这里太过恐怖,她想要逃离,却半跪在地面,无法动弹。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忽得从门外跑进来一人,他站定开口道:“门主,一切准备就绪了,随时可以祭剑。”
欧阳雅清醒后便猜到了,座位上的人便是陆寒衣。当时她强忍住恐惧,缩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在不停祈祷,能够有人来救她。
而这句话戳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恐惧到了极致的时候,她反而觉得自己分外清醒。欧阳雅想要活着,她飞速地思考,想要自救。但最终认命地接受一个事实——
她是寒溪剑灵的转世,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
陆寒衣没有再给她思索的时间,他说:“好。”
只短短一个字,左右便各上前了一个侍卫,他们不由分说,拖着欧阳雅往外走去。
“不、别杀我,我不是,不、不是我!”死亡的压迫感逼近,欧阳雅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微微沙哑。
她在挣扎中瞥见高台之上的陆寒衣,那人轻轻起身,甚至没有因为她的尖叫而皱眉。欧阳雅恍然明白了——
在陆寒衣眼中,她是蝼蚁。蝼蚁的呼喊,他并会在乎。
欧阳雅哑然失声,脱力地顺着侍卫的力道出去,她妃色的裙摆,已经沾染了污黑的泥泞,仿佛永远也洗不干净。
外边的天空也灰蒙蒙的,似乎还飘着丝丝细雨,湿润的感觉迎面而来,但欧阳雅已经有些分不清是否真的下雨了。
随后,扑至面门的是一股热浪。在这一片空地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池子,或者说,一个祭剑池。
火焰在池子内翻涌,橘红的光映衬在周围人的脸上,微微透露出一些蓝紫色。这不是普通火焰,一旦被投入池子中,任何人瞬间便会难逃生天、魂飞魄散。
欧阳雅觉得抓着她双臂的侍卫脚步都加快了几分,她感受到周围人压抑之下的兴奋,他们似乎在期待,期待她的死亡——
一群疯子。
“砰”地一声,明显的热浪一瞬间翻过来,她看见一柄长剑渐渐沉入火舌之中。那宝剑却不怕火,在祭剑池被灼烧着,甚至还发出轻微的剑鸣。
“投。”
“不要,别杀我,求你!不——”
欧阳雅的最后一句话被卡在嘴里,迎接她的是没有分毫犹豫的推搡,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欧阳雅看见的依旧是陆寒衣冷漠的目光。
这个人不带任何感情,只用了两个字便结束了她的生命,偏偏她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火舌把她吞噬,这是一瞬间的事,但欧阳雅却觉得这一瞬间无比漫长,她忽然分外怀念从前,怀念欧阳山庄、父亲、母亲、兄弟以及……
她莫名生出一种迷茫,从前是她错了么?
祭剑池中发出“刺啦”一声,旁观的众人一切如常,但不断搓动的掌心暴露了他们的兴奋。人群散开,暗红色外裳的女子缓步上前,无比自然地站于大殿中央。
她薄唇轻启:“门主,待十三日后祭剑成功,您能完全掌握神剑之力,那时候也就是我们九墟重返修真界的时候……门主,您有何打算?”
陆寒衣俯视,他看见女子毫不遮掩的野心,开口回答:“来人,下战书。”
挥毫之后,陆寒衣放下手中的笔,“我们在修真界各处的钉子,也该派上用场了。”
女子勾出一抹笑:“此时不出,更待何时。门主便安心把此事交给云枝吧。”
“好。”
郑云枝接了战书往外走,在转身的瞬间,她暗暗对自己说:“云楚,再等等,阿姊马上就要给你报仇了。”
*
月上枝头,棠卿丝毫没有睡意,今夜云彩颇多,月色时有时无,但夜晚的清风很舒适,她索性由着自己,慢慢地在天行剑宗内闲逛。
走着走着,一抬眼,棠卿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飞云峰下,仰视高耸入云的山峰,她忽然想上去看一看。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棠卿没有点灯,只就着月光,慢悠悠地往上走,走到山顶的时候,云雾已经慢慢散去,露出了如玉盘般的月亮,仿佛伸手就能碰到一样。
摘星阁虽无一人,但常年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