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清楚,这两天舒灏然吃什么吐什么,喝水也吐,吃药也吐,隐隐的血丝已经漫到了唇角,越来越明显,他却毫无所动。
“我要和许叔整理赵婶的遗物。”舒灏然面色是冷的,眼底也是冷的,周遭所有关心都被他无声拒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现在的他只要躺下来,就起不来。
“那些我可以做。”覃凯并不妥协,舒灏然的样子分明已经快到极限。
“你不是可以做,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做。”舒灏然掀了掀浓密的睫毛,苍白的唇角略微勾起,“看看赵婶都留下了什么,我们得向许叔讨一两样留作纪念。”
“少爷!”覃凯不忍,拉住转身要走的舒灏然,心里明白就算痛苦再相似,舒灏然心里的自责都要比他多得多,“你说过,赵婶最在乎我们的……”
“我知道。”舒灏然断开覃凯的话,抬手拂开他的拉扯,“但我现在做不到。”
“……”看着舒灏然的背影,覃凯无法反驳,事实上他也做不到,如果换做他是舒灏然,这种时候大概也绝不会躺下休息,无论身体多么糟糕。
失火的地方不是赵婶的家,而是同一层楼道靠东边那一头,火势没有烧过来,但整层楼通风不好,布满了浓烟,致死率
反而更高。据许叔说,这几年赵婶心里过不了当初食物中毒的坎儿,渐渐得了精神衰弱的毛病,每天晚上要靠吃药才能睡着,所以失火的时候她没能及时醒过来逃离或是呼救,别人以为他们家没人,导致她在睡梦中吸入大量的浓烟,死于窒息。
这样的因果令人唏嘘不已,阴差阳错,到底是谁断掉了赵婶最后的希望和生机?如果许叔当晚没有替一个朋友出车,如果赵婶忘了吃药或是等着许叔没有睡,如果他们更早一点接赵婶离开这个破旧的小楼,如果在最初的最初赵婶没有被赶出舒家……如果有这些如果,他们还会不会失去她?
谁也说不清,也许大多人会说:这就是命。
天气热,赵婶的遗体从医院出来,就被送去了当地的殡仪馆,覃越斌、覃凯和小黄买了些东西,帮着在家里置了个简单的灵堂,舒灏然则陪着许叔,通知了几个亲戚朋友,前来吊唁。舒旌宇、白萍和舒易辰来的时候,是葬礼前一天,他们穿着深色的正装戴着墨镜,避过楼道上乱七八糟黑不溜秋的杂物,走进了赵婶的家。屋子很小,一下子多了三个人显得很挤,覃凯垂着眼,还算毕恭毕敬,舒旌宇问起舒灏然,舒灏然应声走了出来。
“你们来了?”走出来的舒灏然手里抱着一个箱子,许叔跟在他后面,朝来者轻轻点了点头。
“灏然……”舒旌宇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儿子的苍白憔悴,其实心里也明白,赵婶对于舒灏然来说,与苏晴不相上下。
“小妈,哥,麻烦你们退一步,谢谢~”舒灏然笑,笔直走到舒旌宇面前,把箱子摆在地上,然后蹲在箱子旁,“爸,你也蹲下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是什么?”舒旌宇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但最终还是蹲下来,看向舒灏然摆弄的箱子。
“这些东西很旧了,爸有没有印象?”舒灏然拨了拨箱子里的东西,修长的手指拿了个小瓶子出来,“这瓶香水是妈妈送的,都没开封,挥发了一大半~”
“……”舒旌宇仔细看了看舒灏然手里的瓶子,才发现
瓶子上贴了个标签,标签上写了字:几几年几月几日,夫人赠。
“本子是爸爸送的,里面有字,貌似是我们家里每个人的喜好和习惯……”舒灏然把香水塞进舒旌宇手里,继续在箱子里翻出了一本皮质封面的本子和一只英雄牌的钢笔,“这支笔是爷爷送的,但很新应该没用过。”
“灏然……”
“还有,我们全家和赵婶的合影,妈妈送的鞋子,爸爸送的围巾,我小时候画的赵婶,阿凯的手工作业……”
“……”
“原来,我们送了不少东西给赵婶~”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发白,脸色发僵,只有舒灏然笑着,跟没事人似的,自说自话地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或放在地上,或塞进舒旌宇手里。这些东西在岁月的洗礼中都有些旧了,有些用过但后来用不了了,有些从头到尾都没用过,但无论是用过还是没用过,都被那个傻乎乎的女人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并用标签标注着来历。
“灏然……”舒旌宇面对这样的场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赵婶不是没有感情,但毕竟只是个保姆,所以这些年就没太放在心上。
“爸,像宝贝一样仔细收藏这些东西的人,是当年被您扫地出门的人。”舒灏然垂下眼,笑容还在,语气却透着冰寒,“她那一双手,生过冻疮,裂过口子,给我们烧过无数次饭,您却没有原谅她仅有的一次过失……”
“灏然,我知道你怪爸爸,但那次真的太严重了,你和爷爷差点就……”
“呵~爸,现在想想,您说赵婶到底是怎么做那顿年夜饭的?能把这些零零碎碎所有东西收拾整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