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动弹不得。氧气面罩在口鼻间辅助他呼吸,眼前的昏暗让他一时间看不清床边是谁,只有耳边仪器的响声告诉他这里是医院,帮助他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腹部隐隐的疼痛不是非常明显,大概是术后麻药还没彻底消褪,倒是紧跟着席卷而来的晕眩感让他难受至极,胃里翻腾着想吐,但他连犯恶心的力气都没有,半睁的眼睛复又缓缓阖上,醒来后一时的清明渐渐再次混沌起来,他想睡,却又忍不住思考,担心自己这样忽然倒下,会有什么没安排好的地方,让白萍他们抓到更多要害,也担心着覃叔,担心舒易辰不是说说而已……
“灏然?你醒了?”床边的人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凑过来轻轻喊他。
“……”舒灏然吃力地撑了撑,再次睁开眼,但昏暗的晕眩里,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我是爸爸,你别动,我去找医
生来看看。”舒旌宇低声说道,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随后他站起身走开,舒灏然看着他模模糊糊的背影,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
医生和护士很快来了,看了各项数值,量了体温,又掀开薄被检查了一下伤口,几个人站在床边叽里咕噜说了好些话,舒灏然听不清楚,只依稀听到舒旌宇说谢谢,之后就又陷入一片黑暗里。
再醒来,他已经离开了重症监护室,躺在一间单人病房里,氧气面罩换成了氧气管,麻药过去一些,腹部的疼痛变得明显,他不敢太用力呼吸或者吞咽口水,但喉咙里干得像是就要冒烟,非常难受。
“灏然,灏然……”舒旌宇还在,依旧轻轻凑到他面前唤他,眼里全是红血丝,面带憔悴,“你醒了,伤口疼不疼?医生说麻药过去,会疼是正常的。”
“……”舒灏然张了张嘴,没能如愿地发出声音,但舒旌宇看出了他的嘴型,拿了一旁的杯子倒了水,用棉签沾湿,涂在他的嘴唇上。
“你腹部受伤,医生建议暂时不要喝水,教我这样给你涂涂。”舒旌宇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涂抹,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还是显得有些笨拙。
“爸……”嘴唇渐渐湿润,有少许水分沁入喉咙里,舒灏然慢慢觉得好了些,再次张口,发了个难听的气音。
“别说话,好好休息,有什么都等好了再说。”舒旌宇叹了口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自己说起来,“你哥很自责,一直说因为喝多了所以没能及时发现方琴,也没能在关键时刻推开你,反而站着的位置阻碍了你的躲避。”
“……”舒灏然听完,垂了垂眼睫,淡淡笑着,不置可否。
“灏然,你哥他……”
“爸……覃叔……还好么……”
“老覃?他很好啊,为什么忽然说到老覃?”
“没……什么……只是……昏迷的时候……做了不好的梦……”
从一个字,到一个词,到断断续续一句话,舒灏然吃
力地说着想说的话,不想错过这样和舒旌宇单独相处的机会。
“别胡思乱想,老覃没事,有事的是你。”
“嗯……没事就好……毕竟……爸爸身边的……老面孔……只剩下……覃叔了……”
“灏然……”
“爸爸……覃叔这辈子……都给了舒家……你要……好好对他……”
“我会的,这方面我心里清楚。”
舒灏然点了点头,安心地笑了笑,几句话说下来他已经感到十分疲乏,伤口的疼痛感愈演愈烈,让他渐渐有些吃不消。
“灏然,要是累了就继续睡吧,有关你哥的事,我下次和你说。”
“爸……你喜欢……哥的优秀……对吗?”
“当然喜欢,怎么可能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优秀?”
“那……如果哥……不优秀……你还会喜欢他么……”
“会,你和他都是我的孩子,无论你们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
“哥……却不知道……”
“什么?”
“哥……好像以为……你只喜欢……优秀的他……”
分明已经昏沉,舒灏然还是硬撑着把话说完了,最后的感觉是腹部忽来一股子钻心的疼痛,之后身体一松,意识一空,再无知觉。黑暗再次将他席卷,不过这次他的眼前莫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男孩,本来他以为那是他自己,但仔细看了看,发现应该是舒易辰。
小男孩在看书,看得格外认真,他“站在”他的面前,像是和他隔着时间的长河,不能碰触,没有互动,这个画面一直不变,像是定了格,他看着小男孩,小男孩看着书,他没有想这样看着有什么意义,就好像小男孩也不懂得看书有什么意义,只是一味看着书。
空荡的四周,忽然传来带着回声的话语,舒灏然下意识抬头到处看了看,再低头时,面前的小男孩不见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那些话心里会跟着有些难受,摆在他面前的因果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