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没有太提那天的事,她也就没想太多,不过事发当时她是想到的,想到自己如果出事,舒灏然会有多内疚,也正因为此,才会一不小心差点把孔跃民打成残废。
“我不说了,我什么都没说。”凌慕安缴械投降,这件事多说无益,早早忘掉就好。
“小傻子,以后不许胡乱给自己扣罪名听到没?”舒灏然脸上佯装的怒意散开,恢复了先前的和煦温柔。
“哦。”凌慕安点了点头,这厢说完了“安居”的事,那厢忍不住就想起了叶辉的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问,该怎么问,只好抿了抿嘴唇,把冲到喉咙口的话吞了下去。“不早了,你睡吧。”
“嗯……”说了这么多话,舒灏然确实有些精神不济,依言缓缓阖上眼,可就在凌慕安以为他如此乖乖睡去的时候,他
又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阿胜有没有跟你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周让阿辉出国学厨?”
“嗄?没有,他没有跟我说。”凌慕安一愣,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要送阿辉出国?这是真的?”
“真的,飞机票已经买好了。”
“那个,你和阿辉谈过了?怎么谈的?电话吗?阿辉怎么说?有没有很激动?”
“我没找到时间和他好好谈,只是告诉了他这个结果。”
“这样……不要紧吗?阿辉他……”
其实,有关叶辉的事,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不是现在说的这些。
她一直觉得舒灏然会站在叶辉的立场上考虑很多,因为这件事说起来轻巧,实际上挺严重,说难听点,就等同于他们把受伤的同伴丢了不管,而且这个同伴受的伤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他们造成的。所以,她一直认为舒灏然会反对“毁灭”叶辉,并为此准备了一堆说辞,想要劝说他无论如何也应该以减少被白萍抓住把柄为优先考虑。然而,这个决定一出,她的劝说辞再无用武之地,这样的舒灏然令她惊讶不已,不像他一贯的体贴周到,倒显得有些冷酷无情……难道是白萍已经察觉了些什么?还是叶辉已经处于危险之中只不过她不知道?
“我只能说,很多事我们身不由己不得不做,但愿事后道歉可以得到谅解,但愿但愿。”舒灏然复又睁开了眼,看了看她,这一眼颇有些深意,但她一时间陷在叶辉的事情里面,没能察觉,也没能体会。
“这样……也好,我之前也是这样希望的。”凌慕安垂了垂眼,压制了心底的难过,“希望阿辉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厨艺的学习里,不要再钻牛角尖,想那么多了。”
“阿辉会明白的……”舒灏然没再说太多,之后安静下来,很快就失去了意识,陷入深眠,他还是病人,但一刻也没停止过劳心劳力,思考和筹谋。
因为敌人不会那么有耐心,
等他伤好。
一周后,立秋。
夏天的暑气渐渐消去,白昼渐短,早晚有些微凉,天地万物一天天变得枯黄。舒灏然还没出院,叶辉却即将踏上前往法国的行程,凌慕安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选择了送他去飞机场。阿胜开车,两人抵达叶辉住的公寓楼楼下时,叶辉已经在等他们了,只见他带着棒球帽和墨镜,穿着一套黑色耐克运动服和球鞋,身边立着个行李箱,脸色不太好。
“阿辉……”凌慕安下车,迎过去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叶辉没有搭理她,拖着行李箱擦着她的肩膀,走到车子后方。
“我来吧。”阿胜接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叶辉没有拒绝,径直开了车门,坐进车子里。
三人都上了车,车子发动,开向飞机场,车里的气氛尴尬极了,叶辉始终闷不做声绷着脸,凌慕安坐在前面如坐针毡,阿胜则是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往后视镜里看,谁也不说话,憋着半口气,闷在心里。
“阿辉,那个,等你到了那边,跟我们报个平安。”凌慕安给自己鼓着劲,努力笑着回头对叶辉说道:“等你学艺归来,收我做徒弟……”
“……”墨镜挡住了叶辉的眼睛,但凌慕安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他周身的冷冽和拒人千里的疏离,再不是以前那个虽然有些沉闷但十分亲切的叶辉。
“我、我们都会很惦记你的,你要照顾好自己……”说越多错越多,凌慕安一边小心翼翼斟酌字句,一边想要尽力减轻一些叶辉受到的伤害,但明显的,收效不好。
“小安,坐坐好,要上高架了。”阿胜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凌慕安让叶辉自己静静。
“……”凌慕安只好坐正,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兀自发呆。
叶辉也转开了眼线,靠在椅子里,看向车窗外的街景,继续一言不发。
很多事我们身不由己不得不做,但愿事后道歉可以得到谅解。
但愿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