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慕安心头一紧,很少听舒灏然说这样的话,“吵闹”着要他让她分担,现在真正听到了,她又该说什么?怎么分担?
“别……别苛责自己,爷爷和赵婶离开,不是你的错。”她说。
“该去医院还是得去……我陪着你……”她说。
“我……我虽然不能取代他们,但我会替他们好好对你……”她说。
嘴很笨,说得不好,但她努力说着,起初有些结巴,后来慢慢变得顺畅。贴近了才能看得到他的脆弱,那些逝去的人是心口上还没长好的疤,再怎么轻柔碰触,都会带来剧烈的疼痛,她没办法替他痛,能做的只有抱着他。
“……嗯,我知道。”舒灏然掩去眼里黯淡晦涩的光,略微撑起身体,轻啄她的唇,温柔笑着,有关梦里那些过去,什么也没说。
[灏然,你会告诉小
安,有关重生的事吗?]
[我想,我不会。]
知道重生这件事的,只有老爷子、珍、乔和阿胜,珍曾经问过他,会不会告诉凌慕安,他当时的回答是不会,现在略微有些动摇,但估计不等到他娶了她,不等到他过完三十岁,应该还是不会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告诉她重生的事,告诉她他们家里那些是非,告诉她他心里的苦楚,就不得不同时告诉她,他曾经深深地伤害过她,告诉她他可能会死在三十岁。
除了生死的事,他不希望凌慕安跟着无谓地烦恼,每天忐忑度日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她胡思乱想,认为重生后这样的爱,是一种补偿。感情是最说不清的事,其实重生前肤浅的他并不爱她,或许那时的他除了自己根本不爱任何人,但重生后,他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他,学会了感动,懂得了珍惜。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大概是你跟绑匪说你爸有钱可以救我的时候,或者是你第一次抱我喊我安安的时候……]
他确实带着重生前的记忆而来,确实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但之后的一切都是新的,与以前不同,沉淀成一幕幕美好的回忆,让他渐渐爱她,深爱她。
“我打电话给阿胜,让他把医生和药水带来你家。”他说。
“其实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让他们来都有点多余……”他说。
岔开了话题,放松了语调,其他事他都答应了不会再瞒她,唯独这件,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说不出口。
“……睁眼说瞎话,分明还在发烧!”凌慕安不信,摸了摸他的额头。
“来,亲亲就不烧了~”舒灏然拉下她的手,厚脸皮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有些话不是假的,有些神采不是装的,在她身边他会感觉好很多,这些不是骗人的。
“舒少,我大概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阿胜接到舒灏然的电话,悲催地在深更半夜替他左右张罗,然
后当着他的面,煞有介事地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狠狠记了一笔,扬言以后撕下来塞进红包,当给他和凌慕安结婚的份子钱。相对于舒灏然心安理得地躺着,任由阿胜“发飙”,凌慕安对阿胜以及阿胜找来的医生连声说着不好意思和谢谢,跟着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直等到舒灏然终于被安顿好了,阿胜他们离开,她这才松了口气,定定神,走进卧室,陪在舒灏然身边。
“累的话就睡吧,我在这陪你。”躺在床上挂水的人醒着,但苍白的疲倦无从遮掩,那些不适他很少说,不过时间长了,他们这群人基本上不用他说也很清楚。
“还不想睡,我们说会儿话……”舒灏然看她进来,眼里的光微微一亮,握着她的手,挪了挪身体,空出怀里的位置给她。
“……”凌慕安面上一红,忍不住想到阿胜在办公室里给她的“赠礼”,又忍不住想到舒灏然之前说的什么滚床单。
“怎么了?”舒灏然看她不动,兀自脸红,不禁笑道:“小傻瓜,那件事我想过了,还是等我们结了婚再做。”
“那、那件事……不不不,我没想那件事……”凌慕安愣了愣,脸上更红,反射性否认后又觉得此地无银,不觉窘迫不已。
“好了,别听阿胜整天跟你胡说八道,来吧,我就抱抱你睡~”
“阿胜?!他、他都跟你说了吗?!”
“……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
“嗯哼,坦白从宽哦,赶紧交代。”
“就……就,就他送了我这个……”
凌慕安低下头,老老实实从睡衣口袋里拿出炫彩杜蕾斯,只恨卧室里遍寻不见一个地洞可以钻!周遭安静了大概一秒,舒灏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其实阿胜会送凌慕安这个倒没什么奇怪的,但凌慕安随身放在睡衣口袋,就真的太……可爱了!
笑声中,所有悲戚渐渐淡开,对于病中的他来说,有一种治愈力,叫做凌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