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
一处宅院里,房顶的瓦砾堆积成一块,遮蔽了月亮的银辉,只余零星一丝月光投射进来。
叶昭言趴伏在房梁上,双腿蜷缩在身前,闭着眼睛假寐,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翻身而上,揭开瓦砾,“大小姐!”
叶昭言伸手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怎么样?”
暗卫压低了声音,“一个时辰前,有人去而复返,似乎是宫里的。”
叶昭言蹙眉,放轻脚步往屋檐掠去,看向那鎏金匾额处。
案查司一片寂静,只有两扇窗口隐约飘荡着烛火的光晕。
“大小姐。”暗卫低声提醒,“这案查司戒备森严,您小心为妙。”
叶昭言没有啰嗦,很快离去。
案查司内,一盏昏黄烛火散落在墙角处,将一室笼罩在朦胧昏黄之中。
赵岩一边摩挲着密令,一边听着副使司的禀报。
“那几个北戎来的使者想带走这细作之子回北戎溯本认罪,陛下本已答应,谁知濯王的人进宫后便送来了白日那份旨意,将那人留了下来。”副使司指了指卷宗,“大人,您看看这些。”
赵岩翻阅着卷宗,眉宇逐渐皱紧。“这事确有蹊跷。”
“大人,”副使司继续道,“属下怀疑,此人或许不仅仅只是个细作而已。”
赵岩将卷宗交还给副使司,摇了摇头,“眼下无需纠结这些。圣意已定,不可轻易揣测。”
副使司叹息一声,“陛下命卑职随大人审理此案,一定要给濯王府一个交待,卑职无法违旨......”
赵岩眸底闪烁,不过半日,外面风言风语已经传扬开来:濯王收养敌国细作之子多年,居心可疑......
然而他们却要给那人安上一个罪名,洗清濯王身上的污名,......
濯王是个聪明人,恐怕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了。
赵岩思虑良久,终是决断道:“既然陛下命我们全权查案,那么,此事必定要令那位满意。你立刻安排人手去办!”
副使司松了口气,连连称是。
......
次日晌午,案查司的差役们齐聚刑部大牢门口,将一人押解出来。
此时门外已经聚集了零散的百姓。
这是案查司故意让人放出消息的结果。
再过半个时辰,整个锦都都会知晓将要发生的事。
囚犯双腿绑着锁链,被人拖拽着,走出牢狱时,身形踉跄了一下,衣袂飞舞,一头长发纷飞,遮掩了面庞,唯独那双眼眸,澄澈干净,仿佛蒙尘珠宝般,熠熠夺目。
“把镣铐戴上。”赵岩吩咐。
狱卒将镣铐替他戴上,押送进囚车。
囚犯起身登车,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侧脸。
赵岩微怔。
他不曾见过濯王府的小公子,以至于乍然看到他本人,颇感惊讶。
濯逸白看上去不过二九年纪,眉眼秀丽,嘴唇抿成笔直的线条,身量却不单薄,腰肢修韧,显然是习武之人。
他的肤色略白,像雪似玉,整个人散发着清冽,只是神态却显得疲惫苍白。
这样一个人,未犯分毫错处,却即将被刺字流放......
赵岩压下心底浮起的几分惋惜。
“濯公子,请吧!”一名狱卒上前道,刚出口才惊觉失言。
这人进了刑部大牢,已经被除名,算不得濯王一脉的人了。
濯逸白迈步离去,走出刑部大牢,他回头看了眼远处几不可见的巍峨宅邸,眸子里浮现一抹浅浅的寒芒,旋即垂眸,朝另一方向走去。
案犯非重刑,本不必公之于众,可今早却收到加急的密令,要将“濯小公子”游街示众。
一时间街市上百姓熙熙攘攘,议论纷纷,嘈杂异常。
“天啊,这不是濯家的公子吗!”
“哎呦!他哪儿是濯家血脉,根本就是从小被替换了混进来的野种!”
“从王府公子沦落为细作的孩子,这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受!若是我,肯定无法厚颜活下去!”
“啧啧,真是可怜,还未行冠礼就沦为了囚徒。”
“可惜了那张脸蛋儿了......”
“嘘!别乱说话,滥发善心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就是,不能饶恕,这可是北戎细作的后人。怎能同情!”
我看这刑罚还不够狠呢,依我说,该千刀万剐才对!”
......
这对于濯家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但那随着人流喧闹的众人根本不会知道,过了今日这一遭,那少年便与濯王府再无干系,随着尘埃落定,濯家笼罩的阴云会逐渐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