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在乎。”
温氏倾覆让她失去的一切,他都在乎。
她要把自己活成一具行尸走肉,那他也是她的最后一层甲。
死士们几乎是在萧厉弃刀的瞬间,便飞扑上去摁住了他。
裴十三阴冷道:“给我打断他全身的骨头,再将人吊死在这林中,以祭死去的弟兄们!”
险些在萧厉手上丧命的死士们自是不会留情。
萧厉被压进了雨中的泥地里,抡锤一般的拳脚落在他后背,砸得他口中吐血,半张脸也被踩进了泥浆中,他一双眼却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温瑜的方向。
如果这辈子只有这么长,二十载凄苦换来遇上她,死前能最后护她一次,似乎也够了。
“萧厉!”
温瑜嗓子嘶哑到几乎叫不出他名字。
她眼底的冷漠似被打碎的白瓷,一寸寸裂开,溢出的全是钻心的疼痛,泪水混着雨水一齐砸到了地上,朝他吼道:“你给我还手啊!”
萧厉望着她,溢血不止的唇翕动着,依稀可辨出他是在说“别哭”。
裴十三看得心中大快,冷笑着吩咐底下人:“还手?给我拧断他
手脚!”
温瑜眼中涩疼,止不住泪流,她双手被缚于身后,尽力扬起了头,身姿笔挺如苍竹,像是一只要引颈触山的鸾鸟,横溢着痛苦和恨意的一双眼,终只剩赴死的决绝,“尔等逆党,焉配挟我生死?”
她闭目,用尽全身力气,朝裴十三架在她颈上的那柄刀刎去。
她这一路,是萧厉护着才行至了这里。
她欠他的,已够多了。
她若死了,他大抵便不会受制于人了。
裴十三大骇,连忙撤刀,却还是让温瑜颈上割出了血色。
欲断萧厉手脚的死士们也被温瑜惊住,朝前看去。
萧厉浑身都是血,他望着着温瑜颈间渗血倒下的身影,喉中几乎是溢出野兽一样的嘶吼,从泥泞中挣扎而起,死士们回神还想按住他,却被他身上突然爆出的那股蛮力震得根本抓握不住他臂膀,朝后摔去。
裴十三眼见萧厉扑来,提刀就要砍,可被萧厉脚下扬起的那一片泥水迷了眼,匆忙别过头,随即只觉胸口似被一口千斤大鼎狠狠砸中,瞬间一口血雾便从他口中喷出。
萧厉一把抱起倒地的温瑜,滚身躲开几名死士劈来的刀,摸起苗刀便朝他们脖颈抹去。
苗刀的长度让死士们忌惮,仓惶后跳,萧厉则借着这间隙狼跃而起,背着温瑜跳进了火光照不到的藤林之后。
几名死士提刀还要再追,却忽听得身后同伴急唤道:“都尉!”
他们回身,便见裴十三七窍见血,似五脏六腑已碎,他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眼中惊骇不散:“报……报与主君,这拳法是……是……”
他终是没能说完想交代的话,就这么睁着眼断了气。
-
夜雨未停,萧厉背着温瑜疾驰在藤萝绕木的密林中,他口里全是血腥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肋骨也断了两根,在这一刻却像是已不知道疼了般。
胸腔里空得厉害,甚至连脑中都是空白的。
那种仓惶和无助感,让他仿佛回到了去乱葬岗寻萧蕙娘尸身的那个雪夜。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身上不知被黑暗里的枯枝和断木剐蹭出了多少伤痕,却也全都顾不得了,只在急跑中不断同背上的人道:“我们逃出来了,阿鱼,要撑住……”
裴十三撤刀及时,温瑜颈上被割出的口子没伤及要害,可被雨水冲下的血迹,还是将她整个领口都晕成了一片胭脂红。
未愈的风寒和这一宿的逃亡,已彻底催垮了她的身体。
她头无力地贴在萧厉肩背上,孱弱回他:“我不死……”
萧厉湿发贴在他苍白的面颊上,说:“对,你不能死,你还要报仇。”
温瑜闭目跟着他呢喃:“不死,报仇……”
覆地的藤萝遮蔽了山岩间原有的沟壑,萧厉怕那群人影子一样的斗篷人再追上来,走得急,不甚踩空,带着温瑜一并掉进了山体裂开的石缝中,幸得他一只手牢牢护住了温瑜,另一手又攥住了一株藤
蔓,竭力拽紧来缓和二人下坠的势头。
他喉间艰难溢声,下滑了约莫三两丈,掌心的皮肉都尽数被剐蹭掉,才终于挽着藤蔓挂在了山壁上。
但苗刀掉进了石缝底下。
温瑜感觉到他用力箍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在轻微地发抖,虚弱问:“你怎么样?”
萧厉以独臂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听着苗刀似砸在石块上发出的锐响,咬紧牙关说:“我没事,下边约莫还有个七八丈的距离,这条藤蔓很粗,应该能垂到底下,你抱紧我,我带你滑下去。”
从他掌心流出的鲜血,顺着藤蔓滴落在了温瑜脸上。
有了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