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庸医见钱眼开,为获重金而开了猛药,长子也不会死。
是了,的确是他儿子苦苦央求、重金请托。可郑大夫身为医者,难道不知什么药该开什么药不该开吗?从前那些替长子诊治过的大夫,何曾有谁用出如此猛药?这贪婪无德的庸医,就该替长子偿命!
“知晓这些又有什么用?”
换作平时,刘氏定然对大户人家的八卦津津乐道,可如今她却没这个心情。她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
“郑大夫冤不冤枉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松哥儿还回不回得来?郑大夫一命赔一命就是了,何苦还要抓我的松哥儿?”
她哭求公婆:“衙门要多少钱我们给就是了!只求他们把松哥儿放了罢!他才十三岁,哪里能在吃人的监牢里住下去?”
见刘氏都要跪下磕头了,余氏与张氏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起来:“大嫂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松哥儿是老谢家的长孙,如今出了事,全家上下都不好过,但凡能使银钱,咱们绝不会吝惜半个子。”
刘氏其实明白
这个道理,只是关心则乱,手软脚软的她被两个妯娌扶起身,瘫在椅子上呜呜直哭:“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天的晚饭比往日迟了一个时辰,一家人早已饥肠辘辘,却食不下咽,饭桌上的气氛凝重无比,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谢家人还没找到救出谢松的门路,隔天一早,谢松出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二桥村。
少数知情人如薛三一家知道谢松是去为郑大夫作证而被暂时收押,大多数人只知道郑大夫治死了人被抓,紧跟着谢松就被抓了。
——永济堂那么多学徒都平安无事,怎的只有他被抓?定然是因为他也参与其中。
谣言传开,三人成虎。连小孩子都知道,谢家大郎跟着庸医害了人命,被衙门下了大狱,待到翻过年来,就要被问斩了!
一时间,乡人对谢家避之不及。本是热闹的年节期间,谢家却是冷冷清清。
旁人家都在乐乐呵呵迎新年,贴对联,煮腊肉。只有谢家忙前忙后,好容易走通关系给被收押的谢松送食送衣,刘氏难免抱着儿子痛骂一番,谢松心存愧疚,不敢吱声。
上述之事与家中三个小的无关。即便谢拾在家中好一番撒娇卖乖要去看望大哥,亦被家人严辞拒绝。无事可做的他只能与两位姐姐待在一起,教姐姐们读书写字。
这一回,姐弟三人都受到了兄长波及。
与谢梅、谢兰姐妹俩交好的玩伴都被父母拘在家中,不许她们继续与姐妹俩往来。
身为“孩子王”的谢拾境况稍好些。尽管父母千叮咛万嘱咐教自家孩子离他远些,总会有不听话的顽童偷偷摸摸来找他玩。
几个小团子凑在谢家后门处交头接耳,活像是话本里头图谋不轨的间谍之流。
谢拾却没有玩耍的心情。蔫头耷脑的模样,仿佛萝卜丁被晒成了萝卜干。
“大哥没有犯事,衙门为何抓他?”
“难道大哥真的不该去作证吗?”
“可要是不去,郑大夫该怎么办?”
“要如何才能救大哥出来?”
一个又一个疑问在他心头接二连三冒出来,偏偏家中没有人能够替他解答。
而胖狸猫只会敷衍了事地说:[这些问题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修行就是不断求知,当你再无困惑,修为自然大成。]
这套话术对谢拾依旧有用。他不再追问,心中暗暗想着:修行之事,果然好难啊!
凡间总有这样那样的束缚,有许多他不理解的规矩,何时才能举家飞升,带领全家人抵达梦中丰衣足食、无拘无束的仙境?
这些烦恼,仙境定然没有吧?
昨夜才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漫山遍野,他满腹心思走在乡间小道上,蓬松的雪花在他脚下发出松脂燃烧般的声响,歪歪扭扭的脚印不知不觉延伸向村外。
不知何时,谢拾已踏上去往学堂的路。两个月的时间,足以养成一个人的习惯。
“阿拾,你怎么来了?徐守文惊讶的声音将他唤醒,“看你魂不守舍,愁眉苦脸的,出了什么事?可是有人欺负你?”
谢拾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习惯性走到了学堂门口,也就是徐夫子家门前。
他一时惊讶,没来得及作声。
徐守文见状,愈发笃定小师弟是受人欺负了,否则,往日活泼的他怎会如此安静?
他当即撸起袖子:“谁欺负你了,阿拾你带我去。师兄我好生与他们讲讲道理。”
这一幕恍惚间好生熟悉。
谢拾不禁回想起两个月前,他初入学堂那一天,面对方、吴两位师兄的酸言酸语,徐守文张口就是一句“放什么臭狗屁”,实在令人很难想象这是个秀才的儿子——也不知向来端方的徐夫子与书卷气十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