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昌平侯府二公子来意不明,又想到从龚兴源处所知“隐秘”,尽管方天纵表现得大方豪爽,谢拾却难免在心中暗自揣摩其意图。
见其面色踌躇,迟迟未能开口,只一个劲地招呼谢拾吃好喝好,谢拾索性尽情享用满桌佳肴,好整以暇地等待他开口。
他这般从容淡定,并不主动开口相询,方天纵踌躇半晌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对谢拾深深一礼:“谢兄才名,天下皆知。今日又力挫虏贼,扬我大齐国威。方某心内着实钦佩,故有一事不吐不快。”
“——方兄请讲。”
谢拾不动声色,隐隐有所预感。
“……日前方某一念之差,为小人挑唆,险些害谢兄延误会试之期。”
方天纵深深作揖,言语神态极其谦卑。
“万幸事犹未发而受阻,不曾误了谢兄的状元功名。否则纵然谢兄不怪,方某亦深感自愧。”
当下寥寥几l语道出他曾经企图使人在会试当天拦截谢拾马车的计划,说着又奉上一对通体幽碧毫无瑕疵的美玉,权作
赔礼。
到底是读了多年的书,豎??腜???葶?鱞汑偛??????螅?靟N????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此时深思熟虑过后,其言行竟颇有章法。
谢拾若非先一步听过龚兴源“告密”,知道龚兴源十有八九是方天纵所伤,此时见他这般恳切道歉,必然不会放在心上。
譬如胖狸猫此时就已经成功被其迷惑,一边在虚拟空间中同步复制出桌上美食大吃大嚼,一边对方天纵指指点点:
[什么叫恶有恶报啊!宿主会试顺顺当当,这姓方的小子却是自己摔折了腿。好在他还算知情识趣,知道向宿主赔礼道歉——这对美玉价值千金,诚意倒是十足。]
谢拾在心中暗暗摇头。
会试至今已有三月,倘若方天纵真的诚心赔礼道歉,早就该登上湖广会馆的大门。即便他自己腿脚不便,也能请谢拾上门。
偏偏他直到今日才找上谢拾,可见此前并不曾将谢拾放在心上,只当无事发生而已。
况且,其人若是在腿折之后真心悔悟,龚兴源的伤又是因何而来?莫非与其无关?
谢拾并未收下这价值千金的赔礼,只道:“方公子不必如此。谢某既不曾有所损失,自不敢领受厚礼。惟有一问请教,不知那挑唆者姓甚名谁,现下又是如何?”
他不好直白道出龚兴源之名,佯作对此一无所知。否则方天纵一听便知他已从龚兴源处知晓实情。万一这位侯府公子深恨后者泄密,对龚兴源打击报复,未免不美。
说到底,谢拾自始至终毫毛无损。若方天纵与龚兴源一般诚心反省,痛改前非,谢拾自然愿意如待龚兴源一般待他。只是龚兴源的伤甚为可疑,谢拾难免出言试探。
方天纵对谢拾的想法一无所知,见后者态度平和,对他并无怨愤之气,顿时心下一松。
听谢拾问及挑唆者,方天纵不觉有异,只以为是人之常情。任谁知道有小人在背后捅刀,都很难不因此而记在心上。
方天纵丝毫没有替龚兴源保密的意思,恨不能将锅全甩在他身上,卖了龚兴源替自己挽回几l分形象,当下毫不隐瞒道:“那人正是癸酉科湖广解元,龚兴源。”
“……此人心胸狭隘,嫉妒谢兄才名。趁方某饮酒时蓄意接近,言道谢兄恃才自傲、诸般不是,方某一念之差让他得逞,以至于心生歹念,至今想来追悔莫及。”
方天纵边说边看谢拾的脸色。
见后者面上露出惊讶恍然之色,他愤愤然道:“此等两面三刀的小人,着实令人不耻。方某幡然醒悟,给了他一个教训!谢兄若嫌不足,方某当令其再偿恶果。”
他言语间俨然是承认了龚兴源出事乃他所为。不过原因却不是为了谢拾而出头。
说来话长,当日酒楼之中,他趁着酒意吐露计划之时,所知者寥寥,除却方天纵身边人,便只有龚兴源一人。结果会试之前却被陆采薇打上门,必然有人走漏风声。
方天纵将身边的下人都审问过一遍,确定个个嘴严,自然就将目光放到了龚兴源身上,怀疑是此人不知如何泄露了风声。
不管是龚兴源企图一石二鸟,解决两个竞争对手,还是纯粹口风不严,方天纵都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受伤误考都怪龚兴源。
被陆采薇威胁的他不敢对谢拾如何,便索性将一腔怒气都发泄在龚兴源一人身上。
因此卖了龚兴源对他来说毫无压力。甚至谢拾若是对其不满,方天纵只会毫不犹豫再给龚兴源一顿教训,借此与谢拾交好。
已经试探出龚兴源受伤的确是方天纵所为,其人究竟是否真心悔悟,谢拾亦明了。
见他言语间跃跃欲试,谢拾唯恐他当真再去找龚兴源的麻烦,当下摇头道:“不必如此。此事既已过去,就让它过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