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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钟。
掀开卷帘门后,后院的门敞开着,壁灯也还亮着。
他把工具包放回柜台,垂头看了眼满身灰尘,还有漆黑粗糙的十指,索性直接去了后院。
宋茱萸拿了把蒲扇,靠在竹木倚上扇着风,阖着眼等他回来的模样。
听到徐生的脚步声后,她猛地直起身子来,扶着椅背回头看他一眼。
“忙完了吗?”她挥挥蒲扇。
徐生的眼神很飘忽,还是只“嗯”了一声。
“要吃饭吗?给你留了,在保鲜室。”
徐生去另一边坐下,“还不饿。”
宋茱萸见他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指腹和掌心又黑又脏,手背靠近手腕处添了一道不浅不深的划痕。
头发很长了,没理。唇下也多了片浅淡的乌青,眉眼有些疲态,一双锋利的眼依旧神采奕奕。
“那你要先去洗澡吗?”她又问。
徐生的双腿敞开,手臂就摆在膝盖上,两手交叉放在跟前,侧脸,“不用。”
“有事?”
宋茱萸规规矩矩地坐好,“嗯,有事。”
“昨晚给你发的微信,有看到吗?”
徐生别过脸,避重就轻道:“没看懂。”
宋茱萸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弄得很无措,她缓了缓又问:“那你想知道什么意思吗?”
徐生尽力保持常态,没接话。
“那是乐园留声机里的暗号,那天晚上我录了一首歌,是想唱给你听的。”
徐生抬了抬手,“我很少听歌。”
宋茱萸此刻酸楚不已,就连四肢都麻得僵硬,像被人抛进了冰水里,只剩下沉重的无力感。
“我现在也可以唱给你。”她说。
徐生不敢直视她,“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宋茱萸的犟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她将蒲扇重重搁在椅子后面,“我不走,先说清楚!”
“说什么?”
她的嗓子干疼,转了又转,“那我来说,你听着就好。”
“徐生,我承认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但如果你没这个心思的话,这份喜欢我也会大大方方的收回。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所以我就想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意思?”
徐生没料到她会直截了当说出这些。其实留声机里那首歌的心意,他已经真切的感知到了。
只是远不及她此刻的话,横冲直撞地戳进他的心窝。
“不现实。”他只回答了三个字。
宋茱萸强忍哽咽之意,既然要说那就说清楚, “怎么就不现实?咱俩是牛郎织女吗,让你这么纠结。”
徐生压抑着情绪:“现实就是我现在这副模样。满身尘埃,落魄邋遢,一手的老茧,看不见的未来。这就是真实的我,你真的能接受吗?”
宋茱萸几近崩溃,“我能接受啊。”
徐生本就不坚定,于是开始发狠:“现实点吧,我们走不长久的。”
“你凭什么就断定我肯定会走?什么又是现实你告诉我啊徐生?很简单的问题,何必弄得那么复杂?我又没让你承诺未来。”宋茱萸红着眼眶质问。
你不相信,
我也可以为你留下来吗?
徐生也红了眼,还是逞强得要死,“看吧,你压根没考虑过以后的事,拍拍屁股就能潇洒走人。”
“所以能别玩我了吗?姐姐。”
宋茱萸的眼泪巴拉巴拉的掉。
她侧过身,死死咬着下嘴唇,最后用接近默然的眼神望着他。
她笑了,“好,你说的。”
“以后我不会再来店里,咱俩就是老师与家长的关系,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更没有后悔的余地。”
宋茱萸慌乱地穿鞋,整理衣物,不再多看他一眼。
走至后院门口时,她听到徐生低声补了句,声音哑得不像话。
“你还是债主,钱我会尽快凑给你。”
宋茱萸顿了一秒钟,缠绕两人的最后一丝,顷刻间瓦解崩盘。
她继续往前走。
真好啊,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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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茱萸回寝室的路上,抹了一路的眼泪。
树上的蝉似乎为了应景,叫声也是半死不活的。
她走得速度很快很快,扑面而来的风也拦不住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跟徐生说那些。
宋茱萸带着情绪冲到寝室楼下,被突然冒出来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枯老的双手背在身后,神态诡异地望向寝室楼,嘴里絮絮叨叨些什么。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才回过头来。
宋茱萸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却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