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堂抽了一口自制的卷烟,道:“成才这个龟孙子很聪明,工作也有点子,就是太喜欢权和钱了。我听锦花说了,他看到你上午提议养兔的事有利可图,就想把好处全给自己,别人有一点好处他就眼红。”
他打了一个很合适的比方,“村干部就像是部队里的连排长,有危险、吃亏的事抢在前面,好处留给大伙。我们在战场上,冲锋时冲在最前面的一准是连、排长们。”
周胜利知道刘锦花把会上的事全告诉他了。他是党支部成员,有资格参加会议,刘锦花告诉他会议内容也不为错。
李福堂继续说道:“你上午在会上的话只能哄成才一时,以他的聪明散会以后他会想过来的,虽然想过来已经晚了,但他知道你和他不一条心,往后会格外防着你。”
周胜利说:“我要的是在会上把那件事通过去就行。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玩心眼我斗不过他们,我也没有处置他们的权力,我的优势就是懂一些农业科技理论知识,我给自己定的任务就是推广农业科技,通过农业科技的推广增加全村人的收入。”
李福堂点着头说:“他们要是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或许盯你就盯得松了。成才现在总是认为我想把他拉下来,担心我与驻点的工作人员联手整他的事,不能让他知道我与你单独见过面。他知道了就会想法子害你。”
“我年纪大了,文化水平低,帮不上你什么大忙。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你可以多与他们接触。”
李福堂搬着手指数算,“刘锦花你认识了。她是正上着高中被家里给他哥换亲嫁到山后来的,可惜还没出喜月我那大孙子就肾病走了。我见她有文化,脑子也好使,让她当了妇女主任,本来是打算培养入党过几年接我班的……不提了。”
“现在的团支书李大文是个初中生,平常爱钻研个新鲜玩艺,他能与你啦到一块。”
“还有成峰家的李大海。这个青年随他娘,很灵透,本来我想让他当团支书的,就因为他娘三天两头骂街,担心他当了团支书影响不好。”
周胜利看着眼前这个朴实的汉子,他虽然不在村主要领导位置上,但还是关心着村里的发展,忍不住问道:
“您老当初为什么提出辞职?”
李福堂用手一点屋子的外面说:
“十年前,县园艺场的一个技术人员来了趟龙山,说龙山上的土质适合种果树,发展经济林。我头脑一发热,组织社员群众大干一冬天,建了一个有二百亩苹果树的果园,还组织了一个十多个人的果园管理专业队。”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想着果树管理是技术活,不识字不行,把当时中学毕业回村的年轻人全都送到了山上。哪知道苹果要五年才结果,人用不了一年就结果。”
周胜利不明白,“怎么了?”
李福堂道:“年轻人到一起,除了干活还谈朋友,不到一年就有搞大了肚子的。先后开除了好几对,其中就有两任技术员。果树长到第三年,老百姓纷纷提出砍了果树,解散果园。”
“为啥?”
周胜利想,男女谈恋爱是正常的事,为什么要砍果树。
李福堂说:“我们村的人都姓李,一个老祖传下来的。年轻人搞到一起就不论辈分,不是爷爷领着孙女钻了山沟,就是孙子搞大了姑奶奶的肚子,全乱了套。”
周胜利惋惜地说:“苹果长到四年开始试花了,砍了可惜。”
李福堂说:“县园艺场的技术员也这么说。我咬着牙没让砍,哪知到了第六年也没见几个果子。我也知道,专业队年年换人,把懂技术的都换下去了,新上来的又不知道怎么管理,村里没见过一分钱收益。”
“都是我头脑发热,组织全村人干了一个冬天,加上十几个人后边几年的工分、打药,花了上千块钱,全打了水漂。李成才组织了几个党员到乡里要求撤换我这个书记,我也觉得对不住乡亲,在乡领导给我谈话后我提出了辞职。”
“辞职后,乡里的季委员来与我谈话,要我还留在支部。李成才他们上去后从不开支部会,大事小事他们几个人一起商量。我眼不见心不烦,每天围着这片果园转,其实现在果园没有果子,用不着人看,我就是觉得扔下这片果园心里不甘。”
两人出屋来到果园,周胜利看着果树的年轮,确认是十年的树,应当是苹果树的盛果期。他对李福堂道:“果树不老,如果解决了管理问题,我还能让他结果。您老可能不知道,我有果树园艺大学本科文凭。”
李福堂眼里闪着亮光,激动地说:“你要是能让这片果园复活,你就是我的大贵人。”
周胜利回敬了李福堂一句:“您老才是山后村农民群众的大贵人。”
周胜利从龙山上下来,脑海中一直出现李福堂听说果树还能结果后眼里泪光闪闪的镜头,一个为自己的错误决策而一直内疚的干部,心里装的应该是事业,是老百姓。
他走的山间小路是在一大片的马尾松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