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空气沁着凉意,吹来的秋风干干爽爽的,裹挟着些许寒意。
早起的凡人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清寒,忙提起水桶,抓紧返回屋内添衣去了。
桑榆和容与漫步在凉水上空,将整座凉城尽收眼底。
东家婆子正和儿媳絮叨,“翠娘,衣裳再缝厚一些,对,就拿那袋棉。”
老婆子眼睛都要看不清了,却还是摸索着去够身旁的布袋,干枯的手在白花花的棉花上抚过,“修者的棉花都要比我们凡间的好上许多。”
她的儿媳怕她摔倒,忙不迭撑了一把,“娘,这可都是灵植种出来的呢!”
在凡人心里,但凡沾了一个“灵”字,即便是棵草,都要比凡间最稀罕最受推崇的百年菩提要金贵许多。
西家寡居的汉子正手忙脚乱地给小女儿套衣裳,嘴里还在指挥大儿子自己穿衣袍。
大儿子已经七岁了,已经知事,也不用父亲多说,自己就乖乖穿好了衣裳。
他看着妹妹被父亲笨手笨脚地折腾着,她这几日被养胖了些许的脸颊不高兴地嘟着,像只可爱的豚鼠;再摸摸身上暖和的衣裳,抿着唇笑了,很乖很甜。
“今年的秋天来得比去年还早。”
“今年的秋比去年的早了一个月哩。”
“去年的秋还比前年的早了半个月呢!”
……
昨夜秋风已起,但凡人不比修者敏锐,再加上昨夜大家伙过于兴奋完全察觉不到凉意;一夜醒来,被沁凉的晨露一激,身上一抖,才知添衣。
近些年修仙界的天气越发多变了。
前些时日还是酷暑,不过十来日,便已入秋。
桑榆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择”阵感知到主人的到来,欢快地自上方重重阵法中脱离,冲至她面前,两道灵光拖着长长的尾迹,像是灿烂的烟花。
它竟这样活泼,桑榆失笑,忧心忡忡的面容上笑容浅浅,像山间的小溪,清澈而动人。
恰在此时,属于她的那道轻软轻灵的嗓音响起,平静地、不带一丝个人喜恶地宣告:
“‘凉城城规第三条:城中每五年推选一次管事,由全城十五岁以上城民不记名投票,结果直接呈递地仙学府’”已生效。
自此,凉城城规十五条条款,皆已生效。
竟这样顺利。
桑榆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意外的。
她松了口气。
玄光镜再次开启,“择”阵回到桑榆手中,人们眷恋的目光停留在那两道灵光上,心里复杂难辨。
桑榆宣布了全数城民投票的结果,而后,留下一个人们期待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讯息。
今日起,地仙学府只需掌握城中安全以及重大事务决策,其余事务皆已放手。
也就是说,凉城自此以后归城民自治。
这座城池,从今往后,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了。
他们背井离乡,忐忑着寄人篱下,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故土仍在,他们的心却有了新的寄托。
露水打湿了土地,早起打水的人不小心将水桶打翻,地面湿漉漉的。
他们的心也湿漉漉的。
桑榆和容与从容离去。
身后传来声声泣音,夹杂着“太好了”这样的话语。
两人唇角同步上扬,轻快的,祝福的。
-
日头慢腾腾爬上地平线。
朝霞似锦。
掌门间的议会又再一次在这样旭日初升的时刻开始。
神色向来平静的玄元子此时眉头紧锁,再观其他人,面色皆愁苦得似是刚从无间地狱爬出来。
“虞城破了。”
长久的静默也不是个事儿,终究有人耐不住打破了寂静。
桑榆侍立在容修文身侧,闻言一惊。
城破,是何意?
虞城,可是原西派的外城,阵法结界无数。
这样的修者城池,也会被魔兽攻破吗?
原西派掌门倪亮阴着一张脸,面上有重重黑气萦绕不休,看得桑榆心一沉,这是心魔缠身的前兆。
魔教教主魔羽眯着眼,目光在倪亮身上隐晦地来回打量,未几,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我来说吧!”
倪亮沉沉吐出一口浊气,面上的黑气消散了些许,只是不过须臾,便继续缠绕在他印堂至鼻唇部之间。
似盘旋在他脸上的恶兽,在虎视眈眈。
倪亮的嗓音有些哑,许是因着一夜未眠,又或许是秋意来袭,他边说边低低地咳着,隔着玄光镜都能感知到站立他身侧的弟子们担忧的心情。
虞城坐落于南海,三面环海,另一面连接了原西派内城箜城。
虞城并未接纳凡间凡人,是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