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窈想起昨天曲融那声阴阳怪气的笑,问:“是不是说我没见过世面,或说我穷酸怯懦,进了旧宫眼都不敢抬?又或说我浪费了难得的奖励,早知如此还不如把抄书机遇让给别人?”
燕七鸡啄米般点头:“差不多如此。原来女郎早听见过。”
“没有。我猜的。”
尉景握拳,好想揍人:“五舍谁啊?敢说咱们一舍人的坏话?”
尉茂提醒尉窈:“你回来才两天,离咱们最远的五舍先议论你旧宫之行,还说得跟他们亲眼所见一样,怎么可能?”
“我要是挨个追问他们谣言来处,那才是傻,马上联考了,此为正事。”追问啥追问,除了曲融还能是谁!上辈子她便摸透了曲融性格,心眼多、招数笨,他一定是想,距离最远的五舍讲她坏话,那她就不会怀疑到他了。
这个时候,尉窈三人谁也没敢想,小学童之间传个坏话,会被有心人捕捉、利用,将矛头刺向元刺史。
四月十五。
因大狩猎告假的学子全部归馆,预备明天的联考。
杜夫子讲课依旧沉稳严肃,只有尉茂、尉窈低头书写时,他才会盯视这两名弟子。自从被尉翁吓那一下,杜陵便开始暗暗观察学舍里每名学子,到底是谁,摸清了他课间休息必回夫子院解手的习惯,告诉了杜通定?
今天杜陵更加忧虑,他本就觉得再给杜通定一串珍珠,对方也未必满足,结果又得知坏消息,那厮被州学府除名了!
麻烦加麻烦啊。
杜通定是外县人,万一起了鱼死网破的心……
可是他又不能主动去找对方谈判,那不等于承认尉翁的“胡言乱语”了么。逃避又能避多久?杜通定连学都上不了了,现在甚至有可能就闲荡在尉学馆外头!
杜陵暂拿杜通定没办法,就更加恨泄露自己习惯的劣徒!十五弟子,究竟是谁?
他先排除曲融、尉菩提,因他时常给这两名弟子补课,过程中二弟子表现出的敬重,杜陵能辩出真假。
再排除尉景、尉蓁、武继、尉简、尉戒之等心直口快,藏不住心事的。
最后只剩下尉茂和尉窈。
“今天的课讲到此,放学后莫贪玩,记得明天联考。其余弟子放学,尉窈留一下。”
尉茂磨蹭着到门口,回头喊尉窈:“我就在院里等你。”
小崽子!!杜陵要试的试出来了,他可以笃定,就是尉茂、尉窈这俩孽徒跟杜通定鬼祟勾结,杜通定求财,二孽徒想给段挈那老东西报仇。
杜陵早有准备,把一份笔记给尉窈:“这是你没来那两天我的教学笔记,你拿去看,联考完后还我。好了,快回家吧。”
“谢夫子。”
尉茂也向杜陵揖礼,目送对方拐出院门。
紧接着,尉景从外面跑进院,眼神往后使劲瞥,小声道:“我躲在墙后,把姓杜的吓一跳,嘻嘻。窈同门,他又训你啥了?”
尉窈扬一下笔记:“没训我,还格外关心我功课。”
尉景做个鬼脸:“呵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试探呗。尉窈和尉茂交汇眼神:杜陵,等着吧,明天杜通定就来找你了,给你个大惊喜!
州学府。
奚骄多学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学舍,昨天他收到家中催他去洛阳的第二封信,他当即回了,言夏考过后启程。
馆外,三两结伴假装过路的小女娘向他投来炙热目光,有人壮着胆子唤他:“奚骄——”
他腾空骑上马背,先朝唤他的陌生女郎微笑,再喝“驾”而行。
“他就是奚骄啊,只看外貌气势,倒是胜过传闻。”胡乌屋也在这里,她当然不是过来偶遇奚骄的,而是想绕八部分馆的外圈看一下。真是比旧馆气派多了,院墙高度都不一样!
不知里面的学舍建筑、布局又是怎样的不同,听说崔学馆占地才是平城最大的,她心向往之,就看阿父能不能求到平城令帮忙了。
再说尉窈,一回到家,就见阿母欣喜异常。“窈儿,上午孔夫子遣人给你送来一大盒书卷,你快打开看看。”
尉窈一一取出,展开,忍不住热泪盈眶,告诉阿母道:“恩师把《郑风》篇二十一首诗的教学笔记全给我了,阿母看,夫子还圈了重点给我。呜……恩师知道我落下课了,他这是担心我没处补课。”
只有在父母跟前,尉窈才放任自己变回真正的九岁阿窈。
赵芷手上不脏,还是再在衣衫上擦擦,才跟摸珍宝一样摸这些书卷,然后她揽过女儿。
知女莫若母,赵芷给尉窈擦干眼泪,说:“不着急去崔学馆感谢孔夫子,你认真学习,认真把这个月的联考考好了,就是对夫子最好的报答。剩下的交给阿母,我这就出城去猎些野物,明天给夫子送去。”
“啊?现在出城?可是都已经下午了。”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