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主簿见刺史笑得隐晦,便试探着问:“莫非,是奚官长奸凌婢女所生?”
“粗俗,怎么叫奸凌呢?当年我也是偶然得知奚鉴与妻子源氏不和,他们成婚不久,就一个闹着要休妻,一个闹着要休夫。源氏告到了文明太后那,奚鉴那时年轻气盛啊,在太后跟前叫嚣,说世上即使是讨饭女子、喂猪的女奴,都比源氏要好。”
元志饮盏恒山老道茶,猜测:“估计奴子就是那时候睡出来的。这个奚鉴啊,也不想想,文明太后生起气来连陛下都抽打,还抽打不了他?他不是叫嚣世上女子都比源氏好么,太后就把他调到了神部曹,每天安排事务,不叫他归家。”
讲到这,元志笑到肩膀打颤。“你想想神部曹是什么地方,咱们轻易见不到的女巫,全在那地方。听说奚鉴到了那,被女巫念咒念得整宿整宿做噩梦,白天晚上都穿戴甲胄,因此还得了个诨号‘穿山龟’。”
“哧哧哧——”苟主簿笑到胡须一撅一撅。
“奚鉴就这么犟了不到俩月,熬不住了,向源氏低头道错,夫妻俩貌合神离不到俩月,婢女有孕的事被源氏查了出来。有一天,奚鉴归家,源氏告诉奚鉴,说她把怀孕的婢女卖给胡商了,夫妻俩大打出手,奚鉴又被太后训斥,禁在神部曹做了大半年的穿山龟,等他能归家后,才知道源氏没发卖那名婢女,且婢女生下一子。”
苟主簿叹息道:“唉,源氏该是伤透了心吧。”他知道奚官长的第一任妻子早亡,如今的崔氏是续娶的。
元志:“原本我没想起奚家这桩往事,是东城抓的那些市井无赖交待出,指使他们散布传言的花坊厮役,本是奚骄的僮仆,因为冒犯了贵人才受罚在花坊,等过一段时间,这名厮役不仅会回主家跟前伺候,还会随主家去洛阳。依我对奚骄这小子的了解,他是个对恶者恶,对善者善的,奴仆犯了这么大的错,怎会罚这么轻?”
苟主簿明白了:“应是奚官长对源氏愧疚,便把奴子的生死交由源氏母子,源氏当初没杀那名婢女,之后也不屑杀奴子。奚骄承继其母的傲气,就算奴子犯下重错,奚骄也不会让对方死于己手。”
“嗯,应是如此。不管此奴是不是那名奴子,既被崔暹所告,就饶不了他!”
苟主簿:“奚骄为着此奴专门来府衙,可见咱们猜得没错,还是由我带奚公子去趟地牢吧。”
“也好,你顺便让尉茂来见我。哼,要是尉茂不知情,掌柜敢卖风月秽书?以为起个‘岛夷无根’的骚名,我就不追究了?”
“刺史说得对。小小年纪不学好,骚书千万别还他。”苟主簿留下最要紧的建议,速去找奚骄。
尉茂被武吏带来后院,此地他是第一次来,但见满院栽满兰芷,处处绿叶蓬勃,真是外有四时,内无寒暑。
“见过元刺史。”
“坐。”
也是巧,尉彝的第二封信到了。元志让武吏把信给尉茂,说道:“你念。”
“是。”
尉茂取出信,但见一张纸上只有“不要脸”三个字!他掩饰着不解和紧张,先敷衍句:“我阿父写的怎么跟猜谜一样。”然后心念急转,这可怎么念?
有主意了!
他装模作样扫视纸面,念道:“否极泰来但无口,西有一女南北走,一人望月月偏左,三水滴落一指头。”
元志脸色变换,暴怒!从布囊里抽出昨天那封信,揉成团砸到尉茂身上。
尉茂展开后一看,不禁汗水直冒,上面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不要脸”。
“你再念这封呢!”
尉茂腚下还没坐热,又起身替父赔礼,解释:“我阿父斥责的应当是我,在皇甫氏出事前,我恰也寄去洛阳一封家信。”
“满嘴狗屁!”
“这次小子说的是实话。”面对元刺史的暴怒,尉茂立即把自己想过继给别人当儿的事讲述,只有这种情由,才能把“不要脸”的矛头转到自己身上。
“昂。那是该骂你。”元志曾经怀疑尉茂是尉骃私生子的念头,重又涌上,一时间不但不恼尉彝了,还生出许多同情。“叫你来,是问岛夷无根的事,你告诉我此人来历,盈居书坊私卖秽书之事便揭过。”
“那人每次都叫不同的人来我书坊送书。”
元志威胁:“洛阳已经来人查皇甫静暴卒之事了,尉茂,你父亲不管你,我不能不管。”
“我对岛夷无根的身份隐有猜测,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所以不敢说。”
“无妨,我会查清。”
“我觉得是我们学馆的馆长尉真远。”
元志深呼吸,看着这狡猾少年,指着院门方向说道:“我数三声,你要是还没滚……”
“我这就滚。”
尉茂迈下木亭拔腿就跑,这时候他绝不能去找尉夫子,就决定先回书坊和掌柜交待几句再回牧场。他骑着马,目光远,快到竹笈街的时候,看见了慌张奔跑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