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远瞧见了他,不由分说地一脚踢上来,“哪来的畜生!”
小狗崽的身体本就幼小,被这么不留余力地一踢,当场翻了过去。
许君赫只觉得肋骨的部分传来剧痛,难以掌控身体,在地上翻了两个滚之后才停下来,但疼痛已然让他无法动弹。
他出口便想骂人,但传出的却是小狗弱弱的哀鸣。
“学学!”
纪云蘅低低地惊呼一声,几个大步跑来,蹲身将许君赫给抱了起来。
少女的身体是柔软炽热的,温柔的手落在许君赫的脑袋上,手臂将他抱得很紧,低声呢喃传入耳朵,“不痛不痛,揉一揉就不痛了。”
许君赫还是感觉痛,肋骨好似断了一样,只想杀人。
纪云蘅的声音却缠住了耳朵,让他本来要出口的狂躁暴怒的叫喊,化作一声声小狗低鸣。
“玉牌没丢就好,你千万收好,不可大意。”纪远瞥了瞥这一人一狗,冷哼一声,道:“走吧,莫在此地惹一身晦气。”
纪盈盈应和一声,随后跟着兄长离开。
闹剧终于散去,婢女小厮也跟着一同离开,不知是谁顺手将纪云蘅的院门给带上了,满院的狼藉就封在了门后。
纪云蘅站在院中,看不见外面。
她一下一下顺着许君赫的后背,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小狗。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马上就不痛了。”
许君赫把狗牙都要磨秃了,满腔怒火难以宣泄,忽而感觉爪子处落下了温凉的液体。
他恍然一抬头,就看见纪云蘅的眼睛正往下落着豆大的泪珠,她瘪着嘴,用力地吸着鼻子,极力抑制着哭声。
但到底还是委屈,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她抱着小狗在树下坐下来,用袖子用力地蹭着眼睛,不多时眼眶红得更厉害了。
纪云蘅是个奇怪的人。
她被威吓,被刁难,被小狗追着咬,都未生气。
却在有人说了她母亲,哪怕只是一句,就勃然大怒,冲上去跟人动手。
她被人踩低,被言辞侮辱,被人打了一巴掌时,也没落泪。
却在小狗挨了一脚之后,抱着小狗哭得止不住。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许君赫被踢中的地方,落下的泪打湿了他的爪子,连带着头上的毛也湿淋淋的。
许君赫因为疼痛无法挣扎,就这么让她抱着。
纪云蘅倒也没有哭很久,因为天很快就黑了。
她擦干了眼泪,小心翼翼地将许君赫放在地上,而后去点上院里的灯,开始将婢女们翻乱的东西整理回原位。
许君赫趴在地上,安静地看着她忙活。
纪云蘅忙出了满身的汗,去后院打水沐浴,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她站在栀子花树下,像往常一样问许君赫,眼眸亮晶晶的,“学学,跟我进屋睡吗?”
以往许君赫并不会回应,一来是他不喜欢纪云蘅口中的“学学”二字,二来是屋中闷热,他更喜欢趴在树下。
只是今日不同。
他想起纪云蘅总是坐在院子或是站在墙边发呆,那些她望着墙外的天空时的眼眸里,藏着数不尽的孤寂。
在“学学”这只小狗被带回来之前,这小院里只有纪云蘅一人。
许君赫从来都是杀伐果断,冷漠无情的上位者,心中容不下仁慈。
只是穿成小狗之后本来也什么都做不了,加上这小傻子总是重复着请求,那么他姑且进屋坐一坐,被她当作陪伴也无妨。
他应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就被纪云蘅欢欢喜喜地抱起来,往屋里去。
只是纪云蘅再想摸他,就不能了,总是被他闪躲。
纪云蘅已然知足,跟小狗说了会儿话,没得到回应也不介意,然后自顾自躺上床。
今日实在是太累,她合上眼就睡沉了。
许君赫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小半时辰,随后也蜷缩起身体睡去。
隔日,纪云蘅醒得早,小狗已经坐在床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不吵不闹十分安静。
纪云蘅一醒来看见乖乖小狗,心情也跟着变得很好,坐起来揉了它一通,随后更衣洗漱。
时辰还早,朝阳正初升,纪云蘅站在院中,清凉的风千丝万缕地穿过栀子树,吹了满院的芬芳。
纪云蘅喜欢这样的早晨,思及今日无他事,便站在院中背诗。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
纪云蘅往前走几步,语调慢慢,香甜的风吹动柔顺的长发,轻轻飘扬,“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喂。”
乍然一声清朗的声音,打断了纪云蘅满含情感的背诵。她惊了一大跳,蓦地转头循声去看,就看见身后的墙上正坐着一个俊美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