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说到这,许君赫已经察觉殷琅的意图了。
他慌乱地抬手,想抓住殷琅,可因为眼睛看不见,即便是殷琅不会武功,也轻易地躲开了他的手。
“殷琅,回来!”许君赫抓了两下,都扑了空,声音也急急拔高。
“殿下怕是已经知道了。左相此次做局,想杀的其实并不是您,而是我。”殷琅已经走到了门边,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又道:“奴才一条烂命,如今也能这般值钱,值得人大费周折来杀,也全仰仗殿下。既然如此,便让奴才最后为殿下做点什么吧。”
左相没有胆量害许君赫的性命,他处心积虑做局,不过是要硬生生拔了许君赫的两只翅膀。
让他痛苦,流血,重创。
许君赫仓皇起身的瞬间,殷琅毅然地拉开了门走出去,反手关上,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插在门闩中。
一片漆黑里,许君赫莽撞地来到门边,撞到了脑袋也浑然不觉,用力地拽了两下门,拽不开。
“殷琅!”他怒声大喊,“开门!”
殷琅整了整散
下来的头发,又理了理外袍,正衣冠。
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用轻快的语气道:“殿下,奴才就先走一步啦。”
贺尧听到这边的动静,飞奔而至,就看见殷琅一身中衣站在门外。
原本簪着的长发松散下来,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雪白的中衣上也沾了血,显得夺目刺眼。
他身后的门被不停地响动,是许君赫在拽门。
殷琅与贺尧对视,神色冰冷下来,目光宛若寒刀,不忠之人,自古以来都没什么好下场。贺尧,往日我只觉得你脑子愚笨,而今才发现,简直蠢得像没长过脑子一样。”
贺尧手持着刀,立在十步之外。
他也受了不少伤,腿还一直流血,体力已然告罄,气喘吁吁。
“你是聪明之人,不还是被殿下推出来送死?”贺尧不甘示弱地反驳。
“你接到的命令究竟是杀我,还是杀殿下,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殷琅冷笑一声,“你方才在殿下身上留下的伤痕全是些不痛不痒的皮外伤,不过是抹了些毒而已,若是要取殿下性命,何须如此费劲?”
贺尧与他共事多年,知道殷琅伶牙俐齿,脑袋转得快,且擅医擅毒。
此事瞒不了他,贺尧也不再狡辩,只道:“左相大人只是想给殿下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殷琅问:“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好处,能将你收买?”
贺尧的喘息声变得沉重,粗声道:“你甘愿当狗,我可不愿!我当年从暗卫阁里活下来杀了多少人,泡了多少鲜血你又不知道,我这条命比你们的可珍贵多了!这些年我风里来雨里去,满身刀口,几次踏进鬼门关,我得到了什么?到头来不过只是太孙殿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我要站在阳光下活着,我要权贵加身,一呼百应!”
“左相说过,只要办完此事,就能安排我入朝为官。”贺尧笑了一下,摊了摊手道:“这些年跟在太孙殿下身边你也看见了,权力才是至高无上的,哪怕殿下只是一个几岁的孩童时,他说的话也莫敢有人不从,你不想要?”
“我在外面风餐露宿,啃着干粮喝凉水的时候,那些昏官却美人在怀,醉生梦死。同样生活在这世间,有人享受,有人劳苦。既然我有捷径可选,为何要拒绝?”
殷琅怒而大喝,“你想要的这些,殿下也能给你!”
“殷琅,你醒醒吧。”贺尧道:“太子都死了十多年了,太孙殿下又能活多久呢?”
殷琅听到此话,登时勃然大怒,嘶声喊道:“胡说八道!殿下将来一定会成为这天下的明君!一定会为大晏带来繁荣,昌盛!一定让万国来拜,名垂青史,被后人立像赞颂!”
“吾主,永赫!”
他用尽了全力嘶吼,随后亮出手中的短刀,大喊一声猛地扑上前去。
贺尧眸色冰冷,身形未动,只将持刀的手一转,轻松捅进了殷琅的腹中,顺道将他手中的短刀给敲掉。
殷琅腹部剧痛,整个人扑在了贺尧
的身上,血从他的肚子里,口中流出,顷刻就染红了他的衣裳。
“熙平三十八年的除夕夜,那日晚上我们二人陪着殿下看烟花。你说此后要保护殿下一辈子,殿下信了,我也信了,你为何……”
殷琅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襟,双目赤红,满是不甘心,竭力质问道:“为何出尔反尔呢?”
贺尧漠然着脸,将殷琅的身体往后一推,就这么摔在地上。
利刃抽出,血迅速染红了殷琅的中衣。
他躺在地上,半睁着涣散的眼睛往天上看。
雾蒙蒙的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一朵两朵,落在殷琅的脸上,是冰冷的。
泠州的天多冷啊,不过才冬月,就下雪了。
殿下最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