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同样的道理放在此处也适用。
江南一带地广商盛,想要把所有的奸商一次抄家清除,不是说做不到,是不能这么做。
若真这么做了,先不说会引发多少看不见的人心动荡,对于稳定局势也多是坏处。
江遇白急于把局势稳下来,不欲伤民生损百姓生计,对这些给了寻常百姓一份儿求生活计的人也有自己的考量。
只要不作怪,江遇白的容忍度其实可以很高。
范世成一直卡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轰然落肚,恍惚一瞬后红着眼说:“我知道了。”
“桑东家放心,往后我一定好生约束下人,遵纪守法再不犯错,我……我一定多行善事!再不作恶!”
桂盛长舒出一口气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不断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也是如此。
经过大富,遭过大难,历过这么一番曲折要是还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那就真的是神也难救了。
桑枝夏被他们的反应逗笑,慢条斯理地说:“二位能有如此心得,那就不算辜负小王爷的法外开恩。”
“不过话说回来,同样的理不见得对所有人都适用,二位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范世成和桂盛都是成了精的老鬼,闻个话音便可猜知深意。
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想到里头那些不请自来的人,纷纷低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桂盛说:“桑东家放心,我们定当不多言语。”
至于要被下刀的人……
到这一步还被抓出来当杀鸡儆猴的那只倒霉鸡,全都是咎由自取,那可不值得让人多嘴求情。
桑枝夏带着两个明白人进了人满为患的花厅,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桑东家如此貌美年轻,场面一度变得非常安静。
桑枝夏也没什么高人一等的架子,坐下先含笑道了一声不是,解释了自己为何来迟。
等来人都有了自己的座位,桑枝夏才不紧不慢地说:“照理说来我是年轻后辈,应当先去拜访诸位才合礼数。”
“为诸多杂事缠身耽搁至今日,反倒是劳累得各位来寻我,是我疏忽了。”
这些人来时本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听到桑枝夏这话郁结在心口的气消了不少,有人的面上也带出了笑。
“将军夫人说这话就是抬举我们了。”
有个穿着寿字团文褐色缎衣的男子摸着胡子说:“我等今日冒昧前来,夫人不嫌我们唐突,已然是我等的大福了。”
许是想着开门见山更可博得桑枝夏的好感,这人说完立马就说:“我等听闻了骠骑将军带领大军抗洪的义举,心中敬服不已。”
“只可惜之前洪水不退,道路受阻,有想伸出援手的心,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万幸将军仁德有天庇佑,大洪退去百废待兴,我等虽不是什么大志大才之人,也想为将军提出的灾后再建出一份儿力。”
“是啊,同为吾辈世间人,面对如此浩劫实在是于心不忍,不管是出钱还是出人,凡是将军有用得上的地方,我等都该是义不容辞。”
“这话说得不错。”
“许某家中略有家私,也尚有些人手可供调动,但凡是将军有驱策之处,定当竭尽全力。”
话匣子一被打开,在场的人七嘴八舌地就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话术五花八门各有不同,但归根结底就一个宗旨:他们是捧着银子前来表忠心的,无意作怪。
仿佛只要桑枝夏代替徐璈点头说好,今日来的这么多人马上就会成为岭南的属臣,当场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桑枝夏看着眼前的热闹心中好笑,想到徐璈之前单独提出来的几个人,眉尾弯弯:“江北季家的季三爷可在?”
最先开口打破僵局的男子无声微顿,立马挂笑站了出来:“是我。”
“桑东家您……”
“动手。”
花厅门外传来冷冷的两个字,厅内的人闻声转头,看到抱着银色长枪靠在门框上的少年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响。
徐明阳只管按徐璈和薛先生的意思抓人,别的什么都不管。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摩拳擦掌的大兵杀气腾腾地走进去,逮住的人宛如是手中不值得多看的烂西瓜,咣当往地上就是一砸。
动手的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别的声响,迅速又让人无端窒息。
桑枝夏单手托腮笑意懒懒:“宁南白家,白旭程。”
徐明阳冷面如煞:“抓。”
咣当又是一声被摁翻在地的闷响,桑枝夏话声淡淡:“宁安谢家,谢思雨。”
“江南孙家,孙古。”
“江南刘家,刘协。”
桑枝夏点一个名儿,换来的就是有一个人会被当场拿下。
点名抓人的过程都发生得仓促又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