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陆寒江和偃师的对话,奚秋是从头听到了尾,很多原本让她感到疑惑的问题,统统都有了答案。
或许在见到陆寒江之前,奚秋有山一样多的事情想问,可如今——
“陆大人”
“师姐何必这样客气,师弟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陆寒江关切地为奚秋诊脉,淡淡地笑道:“师姐已是百毒入体,即便用内力压下,至多不过撑上半年。”
奚秋眨了眨眼,似乎对于自己的生死早已经看淡,她转而问道:“袁家到底如何了?”
“京城的里都死了,被那老家做成了机关人偶,”说着,陆寒江指了指偃师,道:“亏得你这么些年居然从来没发现过不对劲。”
“我只是以为,原本就该是那样。”
奚秋闭上了眼,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样就好。”
陆寒江松开了她的手,在她身边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道:“师姐说什么?”
奚秋静静地注视着陆寒江的双眼,说道:“这样就好。”
“师姐不想继续追寻长生了?”陆寒江问道。
“已经没有意义了,”奚秋轻轻摇头,又问道:“大师兄果然已经?”
“嗯,”点点头,陆寒江诚实地道:“大师兄是我杀的,就是用的师姐教会我的武功。”
“师弟。”
“怎么了?”
“你可真是个恶人。”
“是吗,哈哈哈。”
看着奚秋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陆寒江笑得很开心。
笑过之后,他说道:“其实吧,我一直都准备师姐你的故事,还有各位师兄的故事,可是你们太急躁了,知道吗,太急躁了,自从大师兄死后,你们就急不可耐,所以——没办法咯。”
“逍遥派成了俎上鱼肉,几位师兄尚不自知,此局早已十死无生,师弟这一手赢得漂亮。”奚秋无悲无喜地说道,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陆寒江瞥了那死不瞑目的偃师,又抬头望了望高远的蓝天,他道:“师姐何必说出这般丧气话,如今你已知晓了长生之法,即便没有逍遥派,一样可以长生,不是吗?”
蓦然,奚秋清冷的面容上难得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好似青莲出水,圣洁的姿态令人难以生出亵玩的心思。
“师弟,我知道这么多秘密,你还会放过我吗?”
“嗯——”陆寒江拖长了无意义的尾音,他歪着脑袋道:“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师姐若是一心想要长生,只要拿得出足够的代价,师弟这里自然无不可谈。”
“师弟不必再说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即在此地了结一生倒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奚秋从地面上拾起了一块碎石,抵在了自己的腕口,动手之前,她又问了陆寒江一个问题:“师弟,你有想过若是能够长生,要做些什么吗?”
陆寒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师姐,你难道不觉得长生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吗?”
奚秋愣了愣,然后叹道:“师弟果然是个奇妙的人。”
“这话算是夸奖吗?”陆寒江古怪地看了眼奚秋,接着笑了笑:“算了,师弟就当做夸奖收下好了。”
奚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腕划开了一道口子,伴着鲜血流逝,她的脸色也越发苍白。
陆寒江盯着那血线在地上汇聚成滩,问道:“师姐,可有遗言?”
“若是可以,替我让袁家其他人入土为安吧。”奚秋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是十分勉强。
陆寒江郑重点头:“此事便放心交给师弟吧。”
最后的最后,奚秋盯着陆寒江的双眼,却是淡淡一笑:“师弟,你还是在骗人,对吗?”
“啧,”陆寒江砸砸嘴,挠了挠头说道:“师姐,活得笨一点不好吗,起码闭眼的时候可以安心。”
奚秋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合上了双眼,好似入了梦一般的平静,陆寒江温柔将她的身子平放在地面上,伸出手来自面庞向下抚到胸前,从指尖发出的真气顺着穴道,轻轻地将她的心脉割断。
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的皇甫小媛看着这一幕,再瞧陆寒江那一副惋惜的表情,心里的话不由得就说了出来:“既然如此舍不得,为何不留她一命?”
陆寒江端详着奚秋的睡颜,语气莫名地道:“师姐虽一辈子被人操纵,好歹死前总算自主了一回,若是她方才有半点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你就会救下她?”皇甫小媛接话道。
“不”
陆寒江起身,从皇甫小媛哪里接过了暖手炉,最后看了眼奚秋后便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了。
“若是那样的话,我就只好亲手杀了她,那才是真的可惜了。”他是这样说的。
废墟之上,陆寒江的渐行渐远,皇甫小媛的沉默只有一瞬,她很快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