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寒江一脚踩下去的时候,被他挖出的那只发出凄厉如鬼哭一般的号叫,声响大得几乎让整个客栈的人都能够听见。
锦衣卫的反应最是迅速,他们立刻召集人手封锁了采薇的房间,崔一笑推门进来看了一眼,确认陆大人无事后,立刻退了出去。
紧接着,整个客栈的客人都被强制驱除,有不服者,在叫嚣之前就被明晃晃的绣春刀横在了脖子上,顿时,人群中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客栈里包括掌柜伙计在内的所有人,不到半炷香的工夫,立刻消失在了锦衣卫的视线里。
待到外头的声响平静下来,在陆寒江脚下苦苦挣扎的蛊虫,也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它身上的光芒肉眼可见地在削弱着,厉声尖啸也变成了求饶似的低鸣。
陆寒江缓缓把鞋子移开,他的眼神有种藏不住的惊奇,有一说一,这是第一个在他两度出手之后,还能够活命的玩意儿。
圣灵蛊虫身上微弱的光芒,对于此前简直是萤火比之皓月,惨淡得可怜,它低沉的悲鸣,犹如哀伤谱写的乐曲,在不断触动人心最深处的恻隐。
陆寒江低头沉默了良久,对门外一侧的崔一笑,吩咐了一声:“把人都带出去。”
崔一笑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出声应下,他找来公主的侍女琥珀和香草,让她们分别去把永乐和商萝喊起来,然后一行人迅速撤离了此处。
屋内,陆寒江注视着那蛊虫,杀心渐起的一瞬间,有一股十分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冥冥中似乎有着什么力量在阻止他这样做。
这种怪异的阻力并非外部因素,而是由心而发的一种“不愿”和“拒绝”,当他抬起脚对准那蛊虫之时,心头竟是生出了某种无法言喻的怜惜和痛心。
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情感一瞬间充斥了陆寒江的脑海,那瞬间,他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某个人握着了他的手将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荒谬和厌恶的滋味在心头蔓延,陆寒江失笑一声,将抬起的脚放下,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摸上了腰间的天机剑。
外头,就在崔一笑带着人前脚离开了客栈之后,只听得一阵震天动地的爆鸣声响彻四方,身后一道剑光冲霄而起,他回头立刻感受到一股狂暴的风浪滚涌而来。
以客栈为中心,四周街道上的一切都被横扫一空,他与周围的弟兄们第一时间护住了公主和商萝,费尽了力气才勉强稳住身形。
崔一笑震怖地抬头望去,剑气冲云,仿若一道青白电光轰然劈落,头顶的夜空刹那亮如白昼。
风浪席卷之际,空气中霹雳猝响,金蛇乱窜,整座客栈瞬间解体,变为了一地废墟。
崔一笑惊恐地看向了废墟中心处,有一华服公子手持神兵天机剑翩翩而立,正是陆寒江。
他这才松了口气,以眼神示意周围的弟兄保护好公主和商萝,自己则默默地靠近些,以备随时听候调令。
废墟之上,陆寒江收剑入鞘,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低头看向裂成两截,彻底没了声息的圣灵蛊虫,心头有种前所未有的松快之感,仿佛将某种锁链斩断了一般。
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陆寒江不得不承认,那种蛊虫的叫声所引发的一些回忆,的确让他平静了许久心,有了些许细微的波动。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似乎发现了,曾经那些对他影响深远的记忆,也在一点点地失去它们原本所能够有拥有的作用,当他再一次回忆起那些过往的时候,模糊不清的画面占据了大半。
也许他也并没有将那些东西看得有多么重要,事到如今,他甚至都已经想不起那位族兄的名字来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寒江俯身捡起一块木片,拨弄了一下死去的蛊虫,当木片触碰到蛊虫的一瞬间,后者便立刻化作了飞灰,不留一点痕迹。
他挑了挑眉,这事算是到此为止,他再也没有去关注的意思,只是看向一旁躺着的采薇时,他才仿佛又想起了什么。
方才那一剑,顾忌到采薇的存在和此地的方位,陆寒江已经十分克制了,他的确视人命如草芥,但他也不是杀人狂。
在他有意避开采薇的前提下,这姑娘没有被剑气伤到什么,但蛊虫被剥离之后,对方的生命力立刻下降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步。
陆寒江打算给对方看看,但神出鬼没的白蛇却是飞速蹿出,以身体死死地护住了采薇。
陆寒江好笑地道:“原来你一直在躲着啊,看来采薇姑娘说得不错,你的灵智已经与人相当了,既然如此,你也该明白,我若不出手,伱的主人必死无疑。”
嘶嘶——!
白蛇发出了痛苦的叫声,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该守护到底,还是该退避让出求生之机。
便在这紧张的对峙时刻,又一方人马到来,正是白日里负责追杀公孙和众江湖高手的宇文世家。
那震天响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