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陈小姐,您不能离开这间院子。」
又一次被门卫给拦住之后,陈音不复以往的沉默,她忽然盯住了面前这个青年,良久之后才开口道:「若我记得不错,你是王家的人?」
那青年目光中闪过了几分惊讶之色,这样的表现已经算是为陈音的疑惑做出了解答。
陈音笑着道:「不必觉得奇怪,这些年我替陈氏在外抛头露面,什么样的人都要见一见,你虽是分家之人,但不也正因此才能够逃过一劫吗?」
她果然是没看错,此人正是昔日被锦衣卫连根拔起的王氏中的一员,只不过并非主脉,而是十分偏远的分支,也多亏是分支,这才能够在大舟倾覆的时候及时逃生。
见到世家中人陈音并不觉得奇怪,说实在的,若是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有遇到世家的人,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叫人费解。
当今天下有理由与皇帝作对的人不少,但是有胆子敢这么做的却不多,能够不避锦衣卫的刀剑,想来也只能够是世家之人了。
「难为大小姐还记得我。」
那青年也是露出了笑容,他这话倒没有嘲弄的意思,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世家等级森严,分家之人能够得主脉记在心上,这本身已经是一种了不起的情况。
「既是故人,可否请王兄告知,你们为何要救我?」
陈音一点儿不觉得一个快要完蛋的陈氏值得这群人出手,她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个落魄的陈氏大小姐也似乎没有那样的价值。
那王氏青年听罢却也只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陈小姐,这种事情怎么会是我这样的人能够知道的。」
无论以前现在,他确实都只是一个边缘人物,否则也不会改头换面之后还在这里看门了。
陈音其实也不指望能够从对方嘴里知道什么,只是她每天来这里例行一问算是表达一种自己的态度。
这些天冷静下来之后陈音还是想不通,这些人费尽心思将她从京城锦衣卫手底下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实在的,这件事不仅是陈音不理解,就连藏在这里的其他世家之人也都不理解。
「为何要救陈音?但陈氏已经再无回天之力,她值得我们花费这样大的力气吗?」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沉声问道。
他身旁另一位白发老朽则摇头道:「老夫亦不知,不过此事是那位的决定,想来自有她的考量吧。」
说到「那位」,这中年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叔父,我实在想不明白,咱们王家即便遭受大挫,那也是当年天下第一的世家,为何你们甘愿听从那一个野丫头的号令?」
老朽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因为我们赌不起了,王氏不比从前,锦衣卫将咱们明面上看得到的势力全部拔除,暗地里留下的这小部分,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力量了。」
那中年人急切道:「既然如此,更应该将我们的底牌握在自己人手中的才是,叔父怎可将这等重要之物假他人之手!」
老朽瞥了他一眼,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漠然:「你以为若是你来领导王氏,能够比她做得更好?」
那中年人涨红了脸,随后强硬地道:「若是叔父愿意倾力助我,我自信绝不可能输给一个女子!」
老朽面上满是嘲笑的表情,他看着那中年人道:「既是如此,那当年王氏遭劫之时,又是谁哭着喊着要去找锦衣卫求开恩的?」
那中年人终于无话可说,这些丢人的往事实在是叫他有些不堪回首,他强忍着羞恼对着老朽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在皇帝对第一世家挥起屠刀之时,不少世家之人便开始了未雨绸缪,这些人花费了极大的 代价,在锦衣卫的眼线之外建立起了一个足够分量的组织。
这个由旧世家残余分子组成的联盟,其核心要义便是要与朝廷作对到底,不敢说闹个天翻地覆,起码也得叫他们拿回曾经的荣耀和地位。
不过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是目空一切的蠢货,不少人都看得明白,仅靠着这样老鼠似的东躲西藏,是永远不可能逼朝廷让步的。
这个阴影下的世家联盟需要一个领导者,一个有足够眼光,有足够能力,还有足够身份能够压服所有人的领头羊。
大多数人所知晓的是逃过一劫的王氏族人在暗中领导着这个组织,然而事实上真正操控一切的人,其实是个女子,她年岁不大,甚至并非世家之人。
不过她的手段和眼光却得到了其余人的认可,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在锦衣卫的眼皮底下玩花样的。
不过即便如此,想要让这群眼高于顶的世家翘楚低头也不是那样容易,所以理所当然的,这个联盟当中也有早先就安插好的内鬼,譬如这位被王氏族人视为擎天之柱的老朽。
这位王氏的族老避开了外头的眼线,迈着与年龄不符的快捷步伐走进了一座极尽奢华的院子里,随后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那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张清丽朴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