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安静了几秒钟,紧接着,倒抽冷气的声音、哭喊声全都来了。
“咱叔当然不想走,他走得那么突然,连句话也没留下,在天之灵看到你们就盯着他的钱——”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想要还是没盯着?葬礼之前都说好了,起码今天别争这些,让他安安静静地走!”
“张叔这就是看不下去,他不愿意走!”
吵闹声中,炉门开着,冰冷的遗体孤零零地待在炉板上,几乎无人再在意。
郁白听见身边的好心家属叹了口气:“唉,又开始了。”
几句争吵听下来,他无端地为这个素不相识的逝者感到一丝难过。
同时,郁白隐约觉得,这个双手抱胸的姿态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正在努力回忆,突然听到一个同样耳熟的苍老声音响起。
“你们再吵试试看!”这个声音中气十足地骂起来,“一群王八羔子!老张就是让你们给气死的!”
这道有些佝偻的身影刚从告别厅里闻声赶来,手里拿着一个圆圆的棋罐
,眼角皱纹里还挂着泪,却已经是一副暴躁的样子。
郁白瞬间认出了这个老人,面露惊讶。
是在他带着谢无昉去下棋的那次循环里,在公园遇到的那两个下棋老头。
脾气很坏的臭棋篓子袁老头,被谢无昉那一手棋惊得当场晕过去,直接让救护车拉走了。
而总是双手抱胸淡定围观的张老头,被他从救护车里赶下来,特意来派出所找郁白他们,说他们俩都想跟谢无昉学棋。
在现实世界里,没有那场现学现下的棋,袁老头应该没有为此进医院,与郁白等人也从未见过。
没想到,仅仅过去一周,看起来明明更健康的张老头却去世了。
郁白的心情忽然十分复杂,下意识转头,想跟身边的人说话。
要是谢无昉知道这件事,会产生一种人世无常的感慨吗?
他转过头,就看到严璟双眼发亮,认真地听着家属们关于财产分配的狗血争吵,还拿手肘撞撞他,小声八卦道:“哇,这家人好像很有钱哎。”
郁白顿时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想说的话。
……算了。
小时候上课都没见他听得这么认真过。
在袁老头的大嗓门训斥下,家属们短暂寂静之后,又爆发出更大的冲突。
“这是我们家里的事,袁叔叔你来掺和什么!”
“什么叫我们给气死的,你把话讲清楚,不要以为你是爸爸的朋友就可以这样乱说!”
气急之下,坏脾气的老人守在火化炉旁,索性抓起手中棋罐里的云子,怒气冲冲地砸向这群掉进钱眼里的不肖子孙。
“不让老张清净是吧?我打死你们这群龟孙,快滚蛋!”
一时间,惊叫声和棋子砸在地上的声音交错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嘈杂声中,人群之外的郁白其实想做些什么,但又觉得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里的袁老头并不认识他。
他想了想,看见刚才那个过来搭话的好心家属正默默蹲在地上捡棋子,便也俯身弯腰,帮忙捡起那些滚落出来的棋子。
落进掌心的棋子质地温润,好像已经用了许多年,应该就是两个老头在公园里用的那副棋。
郁白清晰记得同样的黑色云子曾停在谢无昉的指尖,在棋盘上落下绝妙一步的那一幕。
……这家伙怎么还不来。
距离他挂掉电话已经五分钟了!
仍在看热闹吃瓜的严璟,看他忽然帮着捡起散落一地的棋子,错愕之余,索性也蹲下来一起捡,顺便跟好友吐槽:“这个凶巴巴的老头骂这家人是龟孙,那是不是把他朋友也骂进去了?”
圆溜溜的棋子在地上滚动,严璟正追着它们跑,余光里瞥到光线明亮的入口处进来一道身影,顿时面露惊奇。
他低声对郁白道:“你快看,这家人还有国外血统呢!怎么来了个蓝眼睛的家属,不过他是不是来得晚了点啊?要是炉子没坏,这会儿只剩灰了
。”
郁白闻言,忽然松了口气。
他跟着望过去,同时道:“他不是家属。”
“啊?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就是那个住在我隔壁的家伙。”
在这个世界里,严璟只在郁白送他下楼那晚见过谢无昉一面,当时他迷迷糊糊半梦半醒,还下意识躲到刑侦队长身后去了,除了确定对方不是肌肉男,其实不太记得长相。
所以听到这句话,他惊得手一抖,本来已经捡起的棋子啪嗒一声掉下来。
“我靠不是吧,他为了完蛋都追到这里来了啊!”
棋子骨碌碌地在地面上滚动,严璟刚要去追的这一刻,又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个双关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