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心莲的声音借助扩音器响彻整个街道。
秦阙停下车子,跟扮演姐姐的演员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赏。
“怎么样?一条过。”杜心莲笑着走过来,“没什么难的不是吗?”
秦阙谦虚道:“是您调度的好,还有,李小姐演得也很好。”
她现在明白杜心莲为什么敢写出那么简陋的剧本,因为女人对环境和配角的调度非常到位,布景和其余角色都真实的像是现实存在的一样,只要演员领悟好人物,就可以直接入戏,连台词都是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李小姐笑道:“太客气了,你也很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在乘风之外见到能跟上杜导节奏的年轻演员。”
杜心莲看向不远处跟着来看戏的荣文笑道:“荣老师,这下您放心了吧,我就说她能行。”
荣文板着脸,一言不发起身就走。
第二节戏,摄制组又转移到了相距不远的火车站布景中。
检票员在催促本列的乘客上车,姐姐依依不舍地松开陆雨的手,微笑道:“到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新工作工资挺高的,等你回来说不定咱俩就有新房子了。”
陆雨点点头,深深地望了女人一样,好像要把这张脸镌刻在脑海里,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等我回来。”
“好。”
火车启动,陆雨整张脸贴在车窗上,直到站台上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她缓缓坐回座位上,抬手遮住了脸,整个人颤抖起来。
秦阙本以为今天的戏到此为止,却被杜心莲告知,要直接把前三节拍完。
直到走进带着寒意的太平间,她才明白杜心莲的用意。
在拍完前两场戏后,她的情绪还处在一种温馨动容中。
这种情绪跟即将见到姐姐的陆雨是很相似的。
然后她就看到了停尸床上面目全非的尸体,整个人如同从天堂掉到地狱,如坠冰窟。
她这个饰演者尚且如此,何况陆雨。
陆雨缓慢地挪动到那张床前,目光涣散地望着床上的尸体,如同陷入了一场不醒的噩梦。
良久,她的眼神终于聚焦,变得不可置信。
她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姐姐。
她急切的目光一遍遍扫过那冰冷的,再也不会笑着望向她的人。
就像一簇篝火,慢慢被冰水浇灭。
感性仍然拒绝,理性却像根绳索般慢慢勒紧了她的脖子。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不管女人变成什么样,她都能认出来。
那是她的姐姐啊。
陆雨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尸体青白的手掌上,尸体纤细的手指上,戴着她用高考后的兼职工资买的戒指。
她伸手去握那只手,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
却在接触到的一刹那,腿一软,整个人重重跌在地上。
她的手仍抓着那只手,挺拔的脊背终于佝偻下去。
发出嘶哑难听的哭叫声,如同野兽临死的悲鸣。
秦阙回到住所时,已是晚上十二点。
她眼睛哭得有些痛,跟酒店要了个冰袋敷着。
过多的情绪爆发让她感到无比疲惫,但她仍掏出了手机。
果然,燕倾给她发了消息。
燕倾:第一天感觉如何?
秦阙坐在椅子上,看了手机屏幕一会儿,直接拨打了视频电话。
可能会打扰燕倾吧。
但她现在就想看到女人的脸。
视频通话响了一会,在即将自动断开的时候接通了。
“嗨~”
对面的燕倾穿着粉色的睡裙,似乎就是命中注定上那一件。
女人那边的光有些昏暗,但能看出是在卧室的床上。
燕倾的素颜看上去总是温和许多,尤其此刻,在朦胧的灯光下,在被悲伤蒙蔽的眼中,女人疲惫的笑容都显得那么温柔可亲。
秦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她用力把冰袋往眼上按了按,声音沙哑,“我打扰你休息了吧?”
明知故问,她就是想听燕倾说一句。
“不要紧。”女人的声音轻而温柔,那张脸凑近屏幕看了半晌,笑道,“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没有。”秦阙摇摇头,“是戏的原因,不过我演得还可以。”
都一条过了。
但她也并不觉得简单,这样实时的表演需要演员付出极大的专注,爆发式的情绪输出很容易勾起演员自身的共鸣。
第三节结束后,明明杜心莲已经喊了卡,她却还是哭得几乎站不起来。
她不至于入戏到出不来,只是这样的情绪延续到自身,她想到,陆雨失去姐姐,或许就像自己失去燕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