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从江南里开到滨江路,沿河的花灯已经撤了,周遭显得冷清了许多。
厚重蓝布支起的棚子还没收,干净的铁皮小车上汩汩烧开的水正冒着热气。
霍砚舟从车上下来,同老人打招呼,“张伯。”
“霍先生。”张伯眼角皱纹折起,眼中挂上笑,“这么晚了,您还没吃东西。”
“忽然惦记您这一口,过来碰碰运气。”
张伯揭开手边的食盒,将新鲜的肉馅挑进馄饨皮,他手法熟练,一边现包一边道,“下次您想吃,给我打个电话,只要我还没收摊,一定等您来。要是收了摊,只要您人在京北,我就给您送过去。”
阮梨听着这些话,很难想象在这位老人的眼中,霍砚舟是一个怎样的人,才值得他说出这番话。
霍砚舟已经落座,见阮梨安静地看着他,乌软眸色似有里掩不住的好奇和审视。
“又想问什么?”
“我可以直接问吗?”
“这算迂回策略?”
阮梨没忍住笑出声,浅而温软的笑,“只是觉得,你在这里,比你在家里放松。”
“你应该想说的是,在这里,比在霍家放松。”霍砚舟纠正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霍砚舟看向她,“有霍太太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触上霍砚舟沉沉的视线,阮梨心尖蓦然一跳,耳朵发烫。
“热气腾腾的鸡汤小馄饨来咯。”张伯一手端一碗,霍砚舟忙起身去接。
阮梨无比感激这碗小馄饨,她垂下眼,不敢再去看霍砚舟的眼睛,只埋头专心吃饭。
鲜香的小馄饨汤汁浓郁,一口咬下去,极大地抚慰了阮梨的味蕾。她也是真的饿了,没再胡思乱想,一心只管填饱肚子。
一碗小馄饨下肚,将汤都喝干净,阮梨才抬起头。
似曾相识的一幕——
对面的霍砚舟吃得慢而斯文,同样的分量,霍砚舟碗里还剩一半。
阮梨:“……”
霍砚舟显然也想到了同一幕,眸底勾着浅笑,“我现在倒是真的有点怀疑,阮总和程老师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
霍砚舟声线里染上一点难得的笑意,阮梨发现,虽然今晚霍家的事弄得乌烟瘴气,但霍砚舟的心情却似乎很不错。
“其实,我很喜欢吃这种小店小摊。”
霍砚舟没有接话,显然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阮梨也难得有了倾诉欲,“我上学的时候,我妈妈管我管得很严,根本不许我吃路边摊。可你知道的,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越是禁止越是好奇。”
“那个时候每个周末,我就和孙媛、霍……我们就一起偷偷去外面吃街边摊啊,小吃店啊。我知道在城南的老巷子那边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火锅,我下次带你去。”
霍砚舟捏着汤匙的指尖微顿,他低着眼
,眸底的神色被镜片遮去,只点点头,“好。”
阮梨却借着这须臾的一顿,看到了霍砚舟手掌的血痕。
“你怎么受伤了?”
阮梨讶异,明明之前在餐桌上的时候还没有。
“小伤。”
“我看看。”
在阮梨的坚持下,霍砚舟不得不将左手的掌心摊开,穿掌而过的一道血痕,显然已经处理过,没见伤口,像是擦伤。
“怎么弄的?”
“不小心。”
阮梨狐疑,却又找不到证据。
张伯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大号的保鲜盒。
“这是我刚才现包的,霍先生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冻起来,放在冰箱二五天都没有问题。您要是吃得惯,我隔二差五就给您送些过去。”
新鲜的一盒小馄饨,朴实却珍贵的一份心意。
像是看出阮梨的不解,张伯又笑呵呵道:“霍先生对我有恩,几个馄饨,不值钱的东西。”
霍砚舟却从钱夹中抽出一张百元,“东西我拿走,钱您收下,下次我想吃,提前知会您,让助理来取。”
“这可不行,这钱我不能要。”张伯推拒。
“您不收,我下次就不来了。”
“这……”
张伯无法,只得收下霍砚舟的钱。
阮梨跟着霍砚舟上了车,又看了眼在摊边收拾的老人。
“你上次说,张伯有个独子,是恒远的员工,在项目上出了事?”
“嗯,京大的学生,六年前在工程项目调研时出了意外。”
霍砚舟语气淡漠,显然不想多说,阮梨识趣地没再多问。
车子行至君庭的时候,霍砚舟接起一个电话,示意阮梨先上楼。待阮梨走进电梯间,他才随手将电话挂断。
一路从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