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决定转学的时候,顾雨峥搜索了一下关于荣城的信息,网上说,这是一座人口不多、气候宜居、生活节奏缓慢的北方小城。
顾雨峥对所谓“宜居”没有精准的概念,他猜,起码应该晴天居多吧。
事实恰恰相反。由夏入秋,一直到十月天气转凉,荣城的降水还是很密集。
周五晚,顾雨峥从学校回家,在电梯里听到邻居聊天,说今年的气候真的很反常,往年哪有这么多雨?
且北方的雨是有特点的,凉飕飕的,利落不拖拉,被秋风扫在皮肤上会引得一阵寒战,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邻居说到这,也注意到了另一边的顾雨峥,小伙子个子高,却显单薄,在电梯里安静站着出神,于是上下打量一阵,开口问:“孩子,这天气怎么还只穿一件半袖?不冷?”
顾雨峥不想回话,但碍于礼貌:“还好。”
他非常很抗拒攀谈,各种形式的聊天,尤其是和陌生人,还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十六楼,电梯门一打开,他便迅速踏了出去。
不是多高级的小区,回迁楼,大高层,因为每层住户多,所以走廊拥挤,他侧身绕过角落落灰的自行车,经过张贴各种小广告的电表箱,于最尽头的房门前停下,翻钥匙,开门。
家里布置简单,所以便显得空旷,安静。
楼颖在家,正坐在餐桌前,吃一小碗生菜和水果。
“妈。”
“回来了。”楼颖没抬头,“吃饭了么?”
顾雨峥看了看空荡荡的桌,还有自从搬来这里就一直没有交过燃气费的厨房灶台。
“......吃过了。”
“嗯,或者出去吃点什么也行,身上还有生活费吧?”
“有。”
“好,不够再找你爸要,”
母子俩没什么话说。楼颖吃完最后一颗小番茄,看向顾雨峥:“你们是周日晚上回校对吧?”
顾雨峥说是。
“能提前吗?”楼颖很美,有着清秀的五官,只是整个人显羸弱,说话气力不足,她比划着解释,“就是提早一点回去,你们学校宿舍周末不允许学生住的么?所有学生都要回家?必须?”
顾雨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冷下来:“有外地学生,打申请,周末也可以住。”
他直直看向楼颖,眼神好似这空旷客厅,一点热气儿都没有:“如果你觉得我回来会打扰你,下周我就申请,周末住校。”
“算了,不用,”楼颖耸耸肩,“不过这周日你要早点走,周日上午我约了大师来看看家里的摆设,大师说这个房子室内陈设不好,没有玄关,门又对着窗,犯忌讳。”
说罢,她站起身,去房间里休息,纤瘦肩膀都快要挂不住肩上的毯子,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上下打量顾雨峥:“你们学校没发长袖校服吗?”
她终于看到了儿子身上单薄的T恤。
却依然忽略了他绷紧的唇线和藏在身侧攥成的拳。
“我不知道你的尺码,自己抽空去买两身衣服吧,别感冒了。”楼颖淡淡说完,转身进房,关上了门。
客厅彻彻底底陷入了黑沉。
顾雨峥就在客厅中央站着,一动未动,也未曾出声,直到呼吸与安静的夜融为一体。
他深深闭上眼睛,咬着牙,待汹涌情绪终于趋于平复后,睁眼,放下包,端起楼颖吃完没收的碗,走向洗碗池。
-
楼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顾雨峥记得自己小时候,楼颖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起码还算做一个正常的母亲,一切都要从八年前她生的一场大病开始——甲癌,做了切除,手术住院期间顾雨峥的父亲顾远做生意亏了笔钱,再加婚内出轨,还把人领到了家里。
万幸手术成功,预后良好,但所有事情赶在一起,楼颖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出现了心理问题。妖魔鬼怪会趁人心理防线弱时攻入,楼颖那时坚信是自己命不好,经人介绍,她认识了个江湖骗子,就是所谓的“大师”。
这位大师告诉楼颖,你如今受的苦,都是前世造的孽,所以要“消业”。
以后不可以吃荤,每餐进食要严格精确时间。
每天早睡早起,晚上不到八点便要入眠,早上起床后要静坐冥想。
风水,算命,相信一切玄而又玄的东西。
还有,要捐钱,大笔大笔的捐钱,那些钱交给师傅后便无影无踪了,但楼颖不在意,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拯救自己,整个人俨然已经魔怔了。
......
对此,顾远并不发表意见,要钱给钱,给予绝对支持。他对儿子说,是我对不起你妈妈,就算是让她心里好受点吧。
那时的顾雨峥还在上小学,他心疼妈妈,可是除了眼睛红红地瞪着顾远,什么也做不了。
一年前,也是这位大师指导楼颖,说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