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翠枝魂不守舍地跟着江静水回到了小花厅,只见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有些粗使的婆子在忙着收拾,地上散落着些针头线脑,并白花花的茯苓霜。
隔壁的探春、惜春屋门禁闭,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江静水毫不在意地绕过这一片狼藉。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珐琅盒子,一看,果然有用过的痕迹。顿时轻笑出声。
翠枝脸色更白,颤抖着说:“姑娘不怕我去告诉别人?”
“告诉什么?”江静水笑意不变,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发梢。
“是告诉别人,王嬷嬷一个奴才,竟敢盗用主子的东西?
还是说我贪玩,把不知什么花花草草的汁液加入面脂里。
抑或者,是你!私心看不惯王嬷嬷,故意——”
江静水话还没说完,翠枝就扑通一声跪地上了,“姑娘,求姑娘饶命”
“反应倒很快,不说傻话了?这大宅子里的奴才啊,因为主子给脸面,就不把主仆之别放在心上。殊不知,主子给脸,那是因为奴才伺候的好,要是奴才伺候不好了,哪里还来的脸面呢?”
翠枝的冷汗沁了一头,往日里,这屋子里的一众人,除了如意,都没有把迎春放在眼里。一方面是因为她脾气好,从不与人为难;另一方面,众人都觉得迎春还小,又没有个亲妈在身边操持,习以为常地替她决定一切。
今天这一出,并没有任何征兆,早上还笑咪咪地让翠芽送奶妈回家……
又暗悔失言,自己本就是奴才,这事若是传出去了,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小姐会处心积虑,不疼不痒地处置一个奶妈。
而自己却绝对讨不了好,不论是不是有意,王嬷嬷那老货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何况出卖主子,坏府上姑娘的名声。只怕不用老太太出手,二奶奶就先结果了自己。
但姑娘本可以悄无声息地做这一切,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想着,悄悄抬眼去看迎春,却刚好对上一双带笑的杏眼。
只见迎春一拍手笑道:“我就说姐姐不是蠢人,平素就是看着姐姐好,才托姐姐替我解决这件烦难事,司棋轻狂,以后,我还要倚重姐姐……”说完,就把桌子上的珐琅面脂盒子递给了翠枝,“这是先前应了,要给姐姐的,姐姐拿去吧!”
翠枝一手冷汗,抖着双手接过盒子,心想:这就是投名状了。随即一咬牙,自己本就是姑娘的人,为姑娘办事天经地义,以往是猪油蒙了心,想着可以学那起小人拿捏主子。反倒忘了自己的跟脚,这偌大的府里,司棋有外婆做靠山;王奶娘有当家的,有儿子,还有脸面。
只有自己!父母都不当用,唯一一个姐姐在贾赦房中。说是被收用了,却至今没有个名分。自己往后的日子,不是投靠司棋,就是投靠奶娘。司棋跋扈,年龄比自己小,谱却摆的比主子大,并不好相与。
王奶娘更是贪婪无度,她那几个干女儿的月钱都被她攥在手里,补贴自己家中。除开这些,还得时不时地孝敬她一番,才得几句好话。与其这样,不如一心跟着主子。
想好了,就在衣袖上擦干手心的汗,快步走到里屋,打开藤屉,取出面脂膏子,学着迎春的样子,小心扣出一个相似的使用痕迹。再把有毒的面脂揣进衣袖里,轻手轻脚地把一切恢复原样。
迎春说完话就不管翠枝了,气定神闲地坐在棋盘前打谱。翠枝来回她说要去灶房取水,她也没抬头。
翠枝却不敢耽误,快步绕去外间,趁人不备,把盒子中的面脂都掏出来扔火里化了,还用灶灰盖住。又用热水反复烫洗盒子后,收入自己箱子的最底层。
做完这一切,再不敢像以往一样自己歇着,反倒站在迎春房外,预备着姑娘叫人。屋内江静水听着翠枝的脚步声,无声地笑了笑。
迎春房中一片岁月静好,司棋和王奶娘回家却各自炸了锅。
早上,迎春吩咐完翠芽后就径自出了门,翠芽却愤愤不平,她认了王嬷嬷做干娘,从来是和王嬷嬷站一边儿的。司棋来了后,处处与她们作对,争吃争穿,掐尖要强,日子没有以前好过不说。
又每每听见司棋在主子面前给王嬷嬷上眼药,更是不忿!哪想到这波未平,迎春又透出要给司棋进一等的意思。想到自己辛苦服侍一场,以后居然要受个毛丫头的管,更是气的了不得。跑到王奶娘跟前添油加醋,这个那个地言语一番。成功撮起了王嬷嬷的火气。
司棋和王嬷嬷这一架打的很吃亏,胳膊、腰间全是红印,钗鬟散乱,涕泗横飞。毕竟年纪还小,又没人做帮手,自然不敌翠芽和王嬷嬷的混合双打。面子里子都丢了,哭着跑回家找她老子娘。
司棋的妈看到她这样回来,吓了一跳。一问之下,果然拉着司棋就去找王善保家的了。王善保家的还算疼这个外孙女儿,不然也不会想着法儿的送她进了迎春的屋子,没想到司棋不争气,不想着讨姑娘的好,赶紧晋上个一等,一天净和王嬷嬷别苗头。
白白替她铺好了路,如